我面前的这位贵客的反应,却让我觉得——他似乎是很乐意听到这样的称呼的。
因为他非但没有拒绝或是更正,反而接受得极为迅速,这样的反应也令我觉得——或许在我不记得了的某个时刻,在那种甚至并不存在于我记忆之中的时刻,我们的确是见过面的。
所以我询问了他。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在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无惨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庆幸着什么一般——
但他没有说话。
所以我也不太敢肯定究竟是见过还是没见过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或许曾经在很多地方都见过,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
不知为何,无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竟无端有种令我想要落泪的感觉——哪怕这句话的意味其实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但我却猛然察觉出了心酸的意味。
不仅是从他身上,也是从我自己身上——仿佛脑海中还存在着其他的我,而那个我在说:“多么悲惨啊。”
我想要反驳那个声音,但说出来的话却落入了无惨的耳中。
我说了:“不是。”
闻言无惨的神情又发生了某种变化,他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开口对我说:“我下次再来吧。”
我又同他说了对不起。
而这一次,他却回答我了。
“没关系。”站在障门前的无惨顿住了脚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叮嘱了一句:“别再说了。”
这句“别再说了”究竟指的是什么,我却忽然理解了。
——是不要再对他说对不起的意思。
这次见面使我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就像是因为他的到来而获得了什么一般,我同其他人说话时也越来越流畅,甚至偶尔还能参与到那些热闹的话题中。
只可惜我的三味线依旧弹得很难听。
会愿意安安静静听我弹完整首曲子的,也只有无惨一人,距离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与我差不多时间来到京极屋的女孩子们都开始陆陆续续接待了许多客人,但我却一直都只有一位客人——
无惨。
我并没有询问无惨原因,而是去问了三津老板娘,听到我这般询问的老板娘神『色』有些复杂,却只是告诉我:“你只需要伺候好那位大人就可以了。”
这样的反应便能让我肯定一件事情了——无惨大抵是特意同老板娘说过什么……或者给了她什么。
听我弹完三味线的无惨,拿出了今日为我带来的东西。
我打开盒子之后,看到了里面安静地躺着一面琵琶。
“这是……”
“送给你的礼物。”无惨解释道:“或许只是不擅长三味线而已,换一种乐器尝试一下,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也说不定。”
分明是客人,但无惨却令我觉得——是他在包容我、照顾我一般。
他会安静地听我弹完整首难听的曲子,也会为我送来新的乐器,鼓励我说是三味线的问题。
一切都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妄感。
不论是这家京极屋还是我眼前的无惨,甚至包括我自己,都令我觉得——有种异样的违和感。
便像是……不该如此。
和无惨相处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变越发明显,尤其是当我抱起那面琵琶,尝试着进行弹奏的时候——
没有区别。
我没有学过琵琶,也不知道该怎么弹奏,在无惨鼓励般的视线中尝试着弹奏起来,得到的结果也不如人意。
还是很难听——比学过许久的三味线,要难听上太多了。
这样的认知倏然令我绷紧了心弦,但不知为何,在某一时刻心底里这根弦却像是忽然断掉了一般。
因为无惨『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像是失望又像是感到无趣一样的表情。
莫大的恐慌不知为何从心底里升腾而起,在无惨如往常那般对我说今日他要先离开时堆叠到了顶峰,哪怕明明说出来的话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我却觉得——
不对,有哪里已经发生区别了。
“无惨。”
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了他。
听到声音的无惨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直到我询问他:“你还会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