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香川趁机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他笑着甩到桥面上:“自己爬上来,我可没力气背你——上京皇子的身子骨,比街边的老黄狗还弱。”
薛香川踉跄着爬上来,刚站稳脚便从怀里掏出个锦盒,盒盖掀开时飘出股甜香,像晒干的桂花混着蜜:“凌公子救我一命,这盒中的万年人参送你!”
东辰盯着人参,喉结动了动。
那参须根根分明,像婴儿的血管,参体泛着琥珀色的光,连褶皱里都凝着层薄霜——确实是仙级宝物。
他突然把参塞进薛香川嘴里:“咽下去。”
“啊?”薛香川被噎得直翻白眼,“这人参得慢慢炖……”
“让你咽就咽!”东辰揪住他后颈的衣领,拇指按在他喉结上轻轻一压,“你体内冰螭的怨气还没散,人参的阳气能驱散寒毒。要是敢吐,我就把你扔进雾里喂鬼火——你不是心疼属下吗?鬼火里哭的都是被你坑的四大家臣,你下去陪他们聊聊?”
薛香川哭丧着脸咽下人参,突然瞪大眼睛:“凌公子,你刚才甩铜钱的架势……是不是我在九幽井第九层看到的‘北斗锁魂术’?”
“还不算太傻。”
东辰拍了拍他肩,忽然想起九幽井第九层死去的一百零八人,“那些死在九幽井的高手,不是被龙脉杀的,而是被阵法抽干了修为。究其原因,正是因为他们太贪。”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这脑子要是没点东西,怎么当你的救命恩人?”
薛香川被逗笑了,可笑着笑着又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腹摩挲着冰璃魂牌上冰螭的纹路,眼中浮现当初抢夺魂牌的九死一生的景象,险些身死。
“凌公子!”
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之前是我太蠢了,总想着一步登天。想着凭我的本事,让母妃住上金殿,让小弟穿上新衣,让上京的百姓有饭吃,可我连冰螭的怨气都镇不住……”
他捏紧魂牌,“母妃经常叹息,说我心比天高,可就是命比纸薄,父王也不看好我,结果就被罚去镇守南疆了......”
“可你还是不忍心见皇朝没落,百姓流离失所,这便偷偷返回了上京。”
东辰替他说完,声音放软了些,“你三叔公曾言,世间并无凭空而至的福报和机缘。那些葬身九幽井之人,他们流淌的并非鲜血,而是惨痛的教训——为人切不可贪婪无度,尤其是在自身无力之时,若妄图获取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将招致祸端。”
薛香川抬头看他,月光下,东辰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
他突然想起,半年前在青州灾民棚里,有个小丫头抱着他的腿喊“小侯爷救命”,而他当时拍着胸脯说“本皇子自有办法”,转头却把粮车截去救济了上京百姓。
“跟我来。”
东辰转身走向桥中央,衣摆掠过冰晶时带起细碎的响,像是谁在轻轻哼一首古老的歌谣。
两人并肩而行,薛香川发现桥底的紫雾渐渐散了,冰晶开始泛出暖光,像浸在温水里的玉。
他不禁问道:“凌公子,未曾想你如此年轻,竟知晓如此之多。”
“略知一二罢了。”
东辰轻揉额头:“然而,我深知凡事皆应透过表象洞察其本质。正如你不受宠的原因,不在于你父王,而在于你自身。”
他蓦地忆起老乞丐教他观星辰之景——老人以枯枝于地上绘星轨,语重心长道:“观世间万物,须用心,而非用眼。”
薛香川微微一笑,此次笑容却是发自内心。
他凝视着东辰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素来喜欢调侃他人的少年,实则比任何人都更为可靠。
至少,他敢于将自身的伤口展露于你眼前,愿意教导你成长,而非以花言巧语哄骗你充当其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