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这份平静的幸福。
真希望一切都能如他所愿,就像照片里、录像机里记录下来的那样,永远都是那样。
只不过,一成不变的日子想要一直持续下去,也并非易事。
泉子死掉了,所以负责贴身照顾我的使女换成了其他人。说实话,我现在其实不大能记住别人的脸,或许是因为头疼导致的记忆力下降,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总而言之,即便是家中的佣人们,我也总是无法将这些人的姓名和面目对上号。
她们不会主动找我搭话闲聊,我又没什么话能主动跟她们谈论,之前还有泉子时不时自顾自地同我说起以前种种,但自从她死掉之后,我总觉得周围又变得安静了好多。
“你在想念她么?”真司状似平静地问我。
他又开始用那种古怪的口吻说话了。
“我只是觉得,现在除了你,都没人和我说话了。”我如此解释道,“我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多少会觉得有些无聊。
然后,真司就将我带去了书房,那里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书柜。他说:“你以前很喜欢看书。”
既然真司说我以前很喜欢看书,那么姑且就算是这样吧。不过以前的时候,我都在看些什么类型的书呢?
就算问了真司,得到的回答也是“你什么都愿意看”。因为他这么说,所以我猜想以前的自己有这个喜好约莫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我想不起来以前都看过些什么,也没有人告诉我,所以我只能自己去翻找,去看哪里曾有过令我心生触动的字眼。
这里的书太多了,有趣的、无趣的都从眼前越过,从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中,不经意之间瞥见的,才是最引人深思的。我看到了藏在那里面的虚无缥缈的“道”,书里存在着无数关于它的说法。
书上说,从一座古老的道观“真仙观”中被发现的石碑上,就篆刻着“道”的真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人的忧愁、恐惧……一切令人感到痛苦的负面情绪,它们的根源却都是“爱”,因为无法割舍内心的爱,所以才会时常受到苦痛的折磨。这是否代表着,人只要能够抛却内心的爱,将其割舍,就可以做到神静性明、无悲无喜?
可是人真的能轻易脱离爱恨,不去计较得失么?真正能够摆脱贪嗔痴的恶欲,实现神静性明的人又有几个呢?
这世上从不缺求道之人,但真正能够领悟大道的人,千万之中又岂有一人?
书上还说,凡人想要成仙,必先经历一场大病,忍常人无法忍之痛,受常人无法受之苦。生死之际有所感,这就是成仙的第一步。
当我的目光触及那些字眼,它们便自然而然地涌入我的脑海,在我的头脑之中构筑出令我熟悉又陌生的认知——或许,在我失去记忆之前,这就是充斥在我的头脑之中的事物。
我甚至在想,在这之前,或许我也曾是那些艰难摸索于求道之路上的人之一。
可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曾有过这样的渴求。
难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么?难道他们都看不出来、从未听闻?我看向真司,他也正在注视着我。
“以前的时候,我对‘道’很感兴趣么?”趁此机会,我询问真司。我第一次对除了他以外的事物心生触动。
这甚至令我心生片刻动摇——或许在恋情的缝隙之中,也还有其他的事物曾填充过我的心。
我想起之前真司就对我说过,悟的名字其实是我起的,而我也的确在听到悟的名字时,顺理成章地联想到了“悟道”。
领悟“道”的至理,追求它的终点,奔波在这条道路上的人何止千万,但真的有人实现过“悟道”么?
真司注视着我,他的笑容一直都没再重现,淡得几乎要看不见了。
“以前的时候,你对‘道’很感兴趣。”真司说,“但那个时候,你还不是现在这样。”
他一面说着,一面抬起手来,手指轻轻地抚过我的面颊与额头。真司那满是怀念的口吻,令我不由得抿紧了嘴唇。
“跟我多说说吧,”我其实也不是对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好奇,我只是想听听真司会如何描述,“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真司的脸庞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那轻而薄的云雾,却将他的神色遮掩得虚幻起来。他轻声说:“你非常特别。”
真司以前也这么说过,可他却不说特别在什么地方,这些时间里我也对现今的状况有了些许认知,所以我才更想不出来,他眼中的“我”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