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足够漫长的幸福生活,我还没有和真?司一起变老、长出白头发,还没有看到悟长大成人,成为不知?道?像谁,或者谁都不像的大人……
但细想起来,我如今得到的也足够多了。我和我爱的人组成了家庭,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比任何人都笃定我们彼此相爱。我们一同拥有着一个可爱的、懂事的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度过了幸福美满的一段时光。想到这些,我就又会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可是我此刻的这些心情,似乎并?没有很好地传达给真?司。所以真?司依旧固执地告诉我,只要吃了药,我就一定能够继续活下去。
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我口中的“终点?”,我所感知?到的我的结局。
我注视着真?司,看着他的眼睛,以及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神色。我忽然想起了几年前,我在那个偏僻的院落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胸腔之中仿佛擂鼓般的心跳。就像是因为他出现,我的心才再一次开始跳动。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对“我是五条茉莉”这个人尽皆知?的事实感到莫名?割裂,我时常不觉得我是他人口中的“五条茉莉”,从她?们口中听到的“我”,以及关于?过去的我和五条真?司之间发生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半分能够让我感到熟悉、感到认同。
我也从其他使女口中听说过,在以前的时候五条茉莉是个怎样的人,也从她?们犹犹豫豫的神色与言辞中看出来她?们眼中的五条真?司又是个怎样的人。可她?们口中的一切,落入我耳中却全都成了他人的故事。
只有真?司,只有他口中的我,仿佛才是真?正的我。所有人之中,只有他知?道?我是我。因为他看到的从来都不是“五条茉莉”,而只是“我”。无?论我是否是五条茉莉。就像在我眼中,无?论他是否是“五条真?司”。
我与五条茉莉这个身份之间,也有着一道?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鸿沟。伴随着身体状况的恶化,我甚至觉得自己正在被这具“五条茉莉”的身体所排斥。
头脑中传来阵阵刺痛,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我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真?司端来水喂我喝下,可我却什么也咽不进去,反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将下巴和脖子?都弄得湿漉漉的。
使女打来热水,真?司用热水浸湿过的帕子?帮我擦拭着身体,为我换上干净的寝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将我抱在怀里,调整位置试图缓解我的不适,但这种行为,也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或许该庆幸我服用的药物早就换成了西药而非中药,所以吃药的时候比起以前要方?便?得多,倘若还是汤药,料想至少有一半是要被洒在衣服或是被褥上浪费掉的。这种时候还有空闲胡思?乱想,这是能够说明?我的心态已?经足够乐观了呢?
真?司大抵并?不似我这么看得开,他的眉头紧紧地蹙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我印象里的真?司,那张脸上总是萦绕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即便?是忧愁或苦涩,也都是淡淡的,并?不似现在这样苦大仇深。真?想打趣他几句——如果我还能够说得出来的话。
可是,我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急促的呼吸和躁乱的心跳让我的脑袋遏制不住地疼痛着,连同呼吸都成了难事。真?司将药塞进了我的嘴里,可是灌进嘴里的水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情急之下,他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来,几乎是强硬地将药顶进了我的喉咙。
我不知?道?新药能够发挥多么大的效果,也不知?道?真?司此刻的神情,可我的脑海之中,却出现了一些奇异的画面。郁郁葱葱的树木,古老的村庄,还有上摩青天的城门——仿若仙境。
据说人在临死?时,眼前会浮现出一生之中最难以忘怀的事物。
我看到了我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陌生画面,可那些画面却又让我感到无?比熟悉,仿佛本身就是构成“我”的一部分。我也看到了那双令我魂牵梦萦的美丽眼眸,看到那双眼睛专注而悲伤地注视着我。
真?司说:“你要活下去。”
他总是在说着这样的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真?的是药物开始发挥它的效果了,我觉得心脏的跳动似乎重归了平稳,连带着头疼也被减缓了许多。我倚靠在真?司怀中,呼吸逐渐平稳,真?司抚摸着我的头发和脊背。我觉得自己似乎找回了言语的能力,想要叫他不要担心,可眼前却逐渐出现了一片血红。
滴答、滴答……真?司的衣襟被染成了一片猩红。血止不住地从我的鼻腔往下流淌,我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