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古今书院,来到汴梁城内,苏逸辰发现,下雨了。
好像天破了个洞,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他在雨中无知无觉地走着,任凭雨水淋湿自己全身。
天要亡我,还是天要亡我大宋?
他本怀揣报国之志,还想力挽狂澜,使国家免受靖康之耻,可现实是,千里之行,第一步还没迈出去,就已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回了原地。
他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守寡的姐姐。
想起了那片土地上饱受战乱之苦的乡亲。
他们觉得他是天降的文曲星,对他寄予厚望,指望着他到京城当个什么大官,好提携乡里。
他们盼着国家能收回燕云十六州,好使那边的亲人不用相隔两国,家乡也不用再直面敌军。
如今这样,他有什么颜面回去见他们?
走着走着,走到衣衫湿透,他突然想起自己背后的旅行包里还有几本画集,生怕雨水把画集给泡了,连忙冲到路边脚店避雨。
他把旅行包拿到自己面前,将上面水珠扫干净,急匆匆打开,看见里面画集书册滴水未沾,才发现这旅行包是防水的材质,不禁觉得顾曼更加细心。
想起顾曼,他又是一阵怔忪。
包里居然还有一包纸巾。
他在现代的时候也用惯了,顺手就拿出来擦干了手上的水珠,这才敢去摸画集。
就在这时,夹在书册里的一页纸引起了他的注意。
以他的记忆力,不需要将纸抽出来,就能意识到,那是顾曼打印给他的北宋皇宫详细地图。
耳边回响起了顾曼说过的话:
“我没说你要用它看路找皇帝的位置哈,你是状元郎,讲法度的,我就是给你看看这个皇城结构……它是不是,对吧,很有美感。”
抽出地图,他发现顾曼用红笔把宫门和一路向内的几条路线都已给他加重标粗。
皇城不过就这么大,路就在脚下,走不走只在一念之间。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摸摸兜里鼓鼓囊囊的一把金豆子,耳边又回响起了顾曼说过的话:
“你是状元郎,不可能出了事就拿金豆子贿赂宫人脱身,你拿着这把金豆子,你就听响吧,哗啦哗啦是不是挺好听的。”
一两黄金折十三两银,一两银折钱两贯。
一两黄金折钱二十六贯。
顾曼曼给的金豆子5g一个,宋代一两约40g。
这小小一颗金豆子,大约折钱三贯,也就是三千钱。
顶得上低阶宦官宫女小半年的俸禄。
一颗两颗,应当足以让他们心动。
不过这都是万不得已之时的策略。
“你只需要昂首挺胸,气势昂扬,大摇大摆迈着四方步往宫里走,你会发现这一路上根本没有人拦你。”
铤而走险?
走佞臣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走,还是不走?
“客官,您吃点儿什么?”
店家走上来,陪笑着脸向他打招呼。
他不着痕迹地将旅行包盖好,放在桌子下,稳稳当当用两腿夹着,对店家说:
“给我来一碗疙瘩面,切上二两羊肉。”
“好嘞,客官稍等。”
没过多久,疙瘩面就被端了上来。老板手艺并不算出众,但用料实诚,加了不少胡椒,一碗滚热的汤面下肚,将全身的寒气都驱散了。
起身付了钱,苏逸辰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一夜没睡,整夜都在研究顾曼给他的这几本画集。
次日清晨天,天还没亮,就守在了宫门外。
耳边又响起顾曼说过的话:
“这种事,就跟我们在现代过安检一样。你越是捂,越是藏,越是虚,越是眼神躲闪,畏畏缩缩,人家越要往死里查你。
你越是正大光明,坦坦荡荡,包直接打开给安检员看,越是没人怀疑。”
于是他就背着旅行包,站得比军姿还笔直。
宫门一开,宫女太监们纷纷鱼贯而入,他就迈开双腿,大踏步往里走。
当真是畅通无阻。
他甚至意识到,自己故意端出来的坦坦荡荡的姿态,都没有用武之地。
这一路上的守卫,打盹的打盹,剔牙的剔牙,唠嗑的唠嗑。
对食的宫女太监一路结伴而行,一边走一边打情骂俏。
押班抓着小黄门连踢带打,路人纷纷侧目,但又一言不发。
苏逸辰庆幸自己是来献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