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浪不由歪头,目光从道袍上转移到沈初雪身上。
沈初雪在说话的时候眉眼依旧平淡到没有什么波澜,像一口古井,泛不起半点涟漪,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遮住大半眼眸,掩起底下深邃,窥不清楚情绪。
“笨拙”这个词,江浪怎么也没办法和沈初雪联想到一起。
在江浪印象中,沈初雪身手了得又无所不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
如果沈初雪不说,江浪肯定觉得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优秀。
好像人总会这样,总是习以为常地将一个人的优秀归于他自身的天赋,而对他背后付诸的努力视而不见。
江浪觉得心里头酸酸的。
其实沈初雪本人从未觉得过去那段经历多么艰辛,甚至于觉得平平无奇,因为山上弟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才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
只是江浪向来眼窝子浅,骨子里就是爱伤春悲秋的文艺少男,看个喜羊羊与灰太狼都能呕出半斤辛酸泪的那种,所以他非常恰巧地犯病了。
江浪看着沈初雪那低下去的脑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落在沈初雪头发上。
江浪手落下去的时候,沈初雪身子僵住了,就连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沈初雪思绪万千,错综复杂,久久未回过神来,就连避开都忘记了。
这么多年来,也就年少时师父曾摸过他头,其他人不是讨厌他就是不敢靠近他,所以在江浪伸手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于没有防备。
摸就算了,偏偏这个罪魁祸首还跟像摸狗一样上下抚摸着他头。
沈初雪不太习惯这种亲昵的互动,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是僵硬的,别扭到眉头都皱到了一块,连带着眉间那抹纯阳朱砂皱起,几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他刚要抓住江浪的手,这时候,他听见此时正认真地摸着他头的江浪自言自语道,“沈道君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好想见见啊。”
“……”
听到这,沈初雪手抖了抖,针不小心戳破了指尖,豆大的血珠滚出。
沈初雪不动声色地将受伤的手负于身后藏着。
指尖的血珠不知怎么着就爬上了耳尖挂着了。
等江浪摸个够了,朝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活像个登徒浪子地道,“沈道君,你头发好柔顺。”
这时候,沈初雪才反应过来,他忘记拒绝江浪摸他头了。
第13章 道君,你喜欢我吗?
盛夏的夜晚比白日来的凉爽些。
月光通明、凉风习习。
别院旁边有个小小的荷花池,池子里的青蛙不厌其烦地叫唤着。
蛙叫声中,少年郎歪头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那光风霁月的道长认真地缝补着手上的那件道袍。
道长肩上洒满了月光,浸了月光的地方都亮晶晶的,随风飞扬起来的发丝以及那细长浓密遮住大半眼眸的睫羽在此时都看的格外清晰。
少年郎眼睛倒映着道长的身影,唇角很浅很浅地往上勾了勾。
江浪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体弱多病的他被丢到乡下的远房亲戚家,所有人都嫌他是个药罐子累赘,于是,他浑浑噩噩又艰难地长大。
对于寻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小恩小惠对于江浪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及的。
或许是第一回有人帮他缝衣服,又或许是第一回有人真心待他好。
以至很久以后,早已物是人非之时,江浪思起这一幕仍是怀念。
怀念那时候的纯粹,怀念那时候的温馨。
沈初雪已将道袍上的破洞缝补好。
江浪接过道袍,就着月光,认真地看了起来。
不看还好,一看,江浪愣住了。
月光下,道袍原本破洞的地方绣了朵小小的蓝白色相间的浪花,浪花栩栩如生,又圆润可爱,看起来活灵活现。
江浪脑子宕机了那么一会,很快反应过来。浪花=江浪!
江浪一下子激动地凑到沈初雪跟前,指着那一朵浪花抬着那一双带着天生优势的大眼睛问沈初雪,“这是我吗?”
沈初雪一怔,被江浪看的心中发颤,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绣了朵浪花出来。
和江浪一样张扬、肆意妄为,却美丽,可又危险的浪花,仿佛只要靠近它,就会被它的巨大浪潮所吞噬了一般。
江浪的高兴丝毫没有减退半分,乐滋滋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