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理解这句话,这便是我回答给手冢的。
「这就是最好的,」手冢看向我的眼睛,隔着镜片我读到了他意料之外的真诚,「我希望你永远是冈田早苗。」
我那时候并不了解,其实我一直被这群我以为伸手就能到所求的人羡慕着,我擡头看他们在高处,所以我一直都不服输。至於他们只是在看一个没有「名字」的努力家,她正站在他们的世界里,一步又一步,走得坚定不移。
本来我应该是与那个世界毫无交集的,我本意也没有什么加入所谓的上流社会的想法,我甚至对那种生活毫无憧憬,我的任务从来都只是做「冈田早苗」而已,成为自己这对我而言太过容易了。然而从我对手冢国一开口的一霎那到成为他唯一的弟子起,我就已经不能再是一个纯粹的「无名氏」,到现在或者说一直到未来,我所做的一切,从某种意义上都是在成为一个替代品,我在接受那份原属於手冢国光的一切,但这之中包括着的并不是一个祖父对孙辈的期许。
「国光,你能不能把你那个同情的眼神收一收,」我笑了,「我不是在完成师父本来要求你做的事情,而是这件事本身就是我想要做的,恰巧又是你不想做的。」
听我说着他偏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不过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搭着他的肩膀挑了挑眉又说:「再怎么说是共过冷暖的友人,现在这样不也证明了我们注定要认识吗,打住,别说什么谢谢,是我沾了你手冢少爷的光。」
手冢微微摇头表露出一丝抗拒,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我喜欢。
两天后三点多的时候,我收到了他出发前的最后一封邮件,那会儿我正在中等部的学生会办公室里和片仓朋和一起给新接任会长的后辈做毕业前最后的叮嘱。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很排斥与「fate」之类的词相关的概念,比如说注定丶天赋,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与我相遇。
确认了两遍邮箱地址,是我认识的手冢国光没错,我眨了眨眼睛笑着望了望天空,这个人怎么也会说这样让人感动的话啊。
至於现在,是八月末。
两个小时前我在教员室,班导让我准备一个礼拜后开学典礼上的演讲,内容是和未来的自己有关。
回来后我站在房间阳台上,一个人认认真真欣赏了一次那时和手冢约定好回国再看的日落,把有关「未来」和有关「自己」的话题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发现其实我也没什么答案,因为我说的我想做的事情和师父的期待到底是不是完全一致,这时的我还不知道。
在手冢国光开始在青年网球界同那个出名的武士南次郎的儿子一样逐渐崭露头角的时候,旁的知晓我是手冢国一的弟子的人几乎都认定了我会走上精英组[1]的道路,仿佛是一个不需要怀疑的记录在未来时间线上的事情,总要有人带着「手冢」的名字在那个世界里继续走下去,这是注定的。这件事说出来应该很多人都不知道从何理解,不对,真田应该能懂两分,毕竟他与手冢是一个处境。
打个粗俗一点的比方好了,这就是一个鸡生鸡丶狗生狗的定律。
警视厅的整个上层与青年精英组本质就构成了一个亲子世代的人脉网,真田弦一郎那位兄长之所以会成为神奈川本部的最年轻的刑事部长,我可不相信与真田老爷子一点关系没有。而我也逐渐意识到,当我开玩笑说我是手冢祖孙的工具人的同时,我将获得无数个单单作为「冈田早苗」不会拥有的机会。
我很清楚只要我按着这条路走下去,师父就会给我全部的助力。但我更清楚的是,比起那枚纹章[2],比起那份正义感,我更感兴趣的从来都是每个问题的答案和每个事件的真相,如果不是我已经决定好了的话,我想以后考个传媒类专业似乎也不错。在思考中天边最后一点霞光都被夜色吞没,我摊开一张稿纸,将铅笔在手里转了一圈,写下了标题。
高一的秋季学期在九月的第一天开始了,即便时节上已经过了立秋,藤沢市还留在夏日的馀温中,我提前了十五分钟到礼堂,因为跑的时候有些匆忙,额头冒了一层汗。学生会办公室高二的前辈在调试话筒音响,作为办公室唯一的高一学生的真田正在后台确认着一会儿上场的顺序,我是最后一个到的。
「校长之后就应该冈田你了。」真田示意着我往前面站一站。
「好的。」我应了一声,然后又小声念了一句真热。
刚准备走开的真田顿住了脚步,摸出校服口袋里的一条素色的手帕,一言不发地塞到我手里,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