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为了锻炼非惯用手,手冢开始频繁在各种级别的比赛中出场,每次我以为他应该在慕尼黑的公寓里看老电影的时候,他都会给我发来一张陌生酒店的照片,告诉我这在哪个陌生的城市,以及他又赢了球。
我当然也会和他说些自己的近况,比如我被足球部部长堵在路口然后我把他过肩摔了,这种足以被我当成笑料的小事,但是我深知这人一定会和其他人一样对我说教,於是我们的闲聊便成了——
『就那样吧,每天不是上学就是训练。』
『学生会的事情挺多的,不过班上的氛围更可怕,我宁愿多开几次会。』
『为什么可怕?好了我知道你拿体育奖学金进大学了,但是你的朋友我现在是高三生了。』
『怎么了,我能进年级前三就不能担心升学了,你这么说可太不公平了,有本事现在回来和我一起做套东大模拟卷。』
『没办法这就是应试生的怨气,你和柳生一样都背叛了我们国立大学派,所以听我说两句是应该的。』
『还有你有空倒是给师父打几个电话……行,我不说了,你别挂电话。』
『你问我这里几点了,哦,快零点了,我做完这页翻译题就睡……喂国光,还不是你打电话来我才来不及写题的,抱歉什么,你根本就没有觉得抱歉吧。』
『好啦,我会睡的,不会熬夜的,所以你一开始打电话是想给我看什么?』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通话界面退出来,看到了他传来的一张海边落日的照片,转头拉开阳台的门,将今天的月亮拍给他看,并说道:「那我还是觉得什么都比不过这个视角的湘南海岸。」
他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很自然地跟了一句「月色真美」,我立刻回说:「当然了,今天可是满月。」
手冢发出一声闷在嗓子里的轻笑,他极力掩饰了,而我听出来了,但我没有再点出来,只是连着说了两次「知道了」,接着躺倒在榻榻米上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我意识到在高三那年,时不时深夜和手冢通话似乎成了我的一种习惯,我大约能猜到他会在什么时间打电话来,不会刻意等在手机旁边,只是刚好那时候我还没有睡,手头的事情也都还没有做完。
更奇怪的是那段时间里我常常做梦,这在我过去的生活里很少见,几乎是完全没有的经历。不要说做梦了,我甚至不会失眠,总是上一句说着要睡了,下一秒就能直接睡过去。不过这一年之后我便恢覆了正常的睡眠习惯,所以我会把这称作备考综合症,包括抑制不住在电话里和手冢聊些没有营养的话题,我相信这一定都是焦虑改变了我。
大多数的梦境并不值得去探究内容,有时是我在深不见底的海中下沈,耳旁是一片寂静,却能看到眼前有人向我伸出了手。有时是我一遍一遍被熟悉的对手摔在柔道垫上,有个人在怒吼着告诉我如何反击,而我的手脚却一动不动。还有时候我坠落在一个个陌生的城市,都是手冢去过的地方,我悠闲地在街头巷尾漫步,突然听见了他叫我名字的声音,而回过头什么都没有。
我尽量让自己不要在意生活中的这些小变化,毕竟深陷梦境的我依然会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睁开双眼,每一次桌上的闹钟都雷打不动地指向了五点三十分。如果忽略手上多出的单词本,我的晨跑流程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我的生活自然也就没什么不同。
除了不再有时间和仁王挑战数读游戏,我把每天的课间和午休花在越来越多的模拟题上,我们的胜负便停留在我上一次的完败。
除了不再有空闲和柳生相约在镰仓站前的书屋,他的时间都贡献给了留学的准备工作,我常看到他在部活结束后匆匆坐上家里的车赶去语言班。
我极力规避这些不得不面对的变化对我的影响,把纷繁的思绪团成线球似的,狠狠扔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然后用足够多的事情让自己变得更加忙碌——我开始给柔道部低年级的学生进行一对一加训,我开始整理学生会堆积了好几届的历史遗留问题,我开始翻开一本全新的理科竞赛题,我开始重看已经能倒背如流的那本《夜光虫》。
高三一年,我终於真正学会了如何把和朋友们度过的时间全部都用到自己一个人身上。原来以前我总觉得有没有人一起聊天并不重要,是因为我总能随时找到能够对话的对象。
「所以你没发现身边人都很容易选择在这时候告白吗?」南南反问我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很像是在看一个笨蛋。
这天我因为比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