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巻?”
刚刚那太湖县的张教谕出列禀告道:“回总裁,我等四房,一致推荐壹佰陆拾捌号的卷子,但三房的项教官却认为叁佰壹拾壹号的卷子可为经魁,我等争执不下,故而请两位总裁官定夺。”
苗灏神色稍缓,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了卷子。
刚刚拿起168号的卷子,便一眼认出是那个叫陈凡的考生的卷子。
再拿起项毓推荐的311号卷。
他苗灏何等聪明,立刻明白是项毓跟自己负气顶牛呢。
苗灏心中光火,昨日他已经找人私下了解过了,项毓阅卷时整日醉酒,卷子拿起来扫一眼便断人生死,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出了事不仅不知补救,反而怨怼上了他。
再抬头时,苗灏脸色已经转冷,只听他阴沉道:“就选168号为经魁吧!”
其他四房考官闻言顿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再看向项毓的表情已经带了一丝幸灾乐祸。
项毓见状,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唿”的站起:“敢问总裁官,你搜遗卷时将168号的卷子搜出,现在又要将他的卷子抜为经魁,你难道不怕人言可畏吗?”
苗灏听到这话,顿时大怒,谁知这时一旁的罗尚德却先一步站起:“狂言吠吠,我与总裁都觉得此文乃是佳作,房官们亦是这么觉得,偏只你一人有异议,还中伤主考,简直大胆,这一科后,你那学官不用当了,等着参劾吧!”
项毓霍然起身,须发戟张,目眦欲裂,以扇骨直指苗、罗二人,声调陡然拔高,字字如淬毒之针:“噫!两位总裁,尔等沆瀣一气,操弄科场于股掌之间,岂非视朝廷抡才大典如儿戏耶?昔闻‘君子不党’,今观二公行止,直如市井匪类勾连!那份卷子,文理虽然俱佳,但好文又不止他一家,总裁竟强抜为经魁,非为私某人乎?搜遗时已露端倪,今复明目张胆——此等行径,与鬻题贩爵何异!可叹可鄙!”
说罢,他又将毛头转向四房房官,嗤笑中带着三分讥诮:“至若诸房官,更属谄媚之徒!见总裁颔首则蜂拥附议,闻项某直言则噤若寒蝉。所谓‘四房一致’,不过曲意奉承之遮羞布耳!诸君读圣贤书,所学者唯叩首如仪耶?竟将‘衡文’二字践踏至此,岂不羞煞孔孟门庭!”
说到这,项毓竟然还上头了,骤然抚胸昂首,只做孤臣泣血状:“此间之人,独项某秉赤心、持正论,岂料忠而见谤,直而招尤!尔等以权压良,以势蔽贤,竟使某蒙此不白之冤……”
好一顿骂,项毓口舌本就灵活,现在又将自己代入到孤臣的臆想设定中,他哪管其它,此刻只想骂个痛快。
可惜,就是这一通骂,却反而让苗灏冷静了下来:“罗大人,参劾的时候,奏本也给我署名!”
有的时候,对付疯子,反而是苗灏这种冷静最让对方失望、抓狂。
项毓骂也骂完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到未来的前程,心中顿如死灰,有心再“强项”一番,但他不是少年人了,生活已经教过他做人,只不过这次教得更加深刻。
他……怂了。
怂了?
苗灏还要杀人诛心:“副总裁,这一科解元,我看就定这168号吧!”
罗尚德根本不怕,他早知道苗灏要将卷子呈给皇帝献祥瑞。
一个小小学官狂吠?
那就真只是狂吠了!
罗尚德微微一笑点头:“总裁官慧眼!我附议!”
项毓看着两人,牙齿都要咬碎了,但他……不敢再次顶撞,因为他怕——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