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轻轻拖动餐椅，往外拉了点距离。

沈鸣野淡淡扫来一眼，顿了片刻，拾起公筷，从装蒸膏蟹的碟子里挑了块最大最肥的，轻放在她面前。

当事人尚未察觉，这点小动作却没能逃过对面的火眼金睛。

项女士沉沉叹了口气。

——看来，问题好像出在自家女儿的身上啊。

…

沈鸣野带来的台州菜很合大家胃口，吃得比家里厨师烧的菜还要干净。

四人频频举杯，明云章和项疏桐不敢多问，更不敢提上离婚综艺的事，只好随便说些出去旅游的见闻，顺便观察女儿女婿的互动。

不过一顿饭下来，倒也看不出闹了多大的别扭。

两人虽然比从前来时要客气生疏了不少，但也会互相夹菜，低声说话。

明曦因为要开车，不能饮酒，只能喝山楂果露。

然而她一双眼却盯着沈鸣野高脚杯里淡琥珀色的液体，“这个莫斯卡托好喝吗？怎么看起来和罗汉果水似的。”

沈鸣野说还行，“度数很低，温泽那里还有几瓶，下次让他带给你尝尝。”

明曦点点头，眼睛亮亮的，转念却想起——终选前能和他私下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礼拜，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记得。

眼里的光悄悄淡了下去。

对面二老只见两张赏心悦目的脸挨在一起……倒像对刚谈恋爱的小情侣似的，不由满意地笑了笑。

吃过甜点，项疏桐不动声色地再次发出试探——

“楼上房间让阿姨收拾好了，别墅区离市中心那么远，要不你们今晚就在这睡吧，明天再回去。”

“……啊？”

明曦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虽然楼上有好几个房间，但按照老明和项女士的意思，必然默认他们共睡一张床。

该找什么理由回绝这番好意呢……

她心虚地看了看沈鸣野，对方却面带微笑，目光澄澈地看着名义上的岳母。

“——谢谢妈，我和曦曦本来也这么打算，只是我们前几天抓了只流浪猫，送去医院做手术，刚才院长给我发消息，让我们今天回去登记送养信息，这不就……”

他说得一本正经头头是道，明曦在心里竖大拇指。

——好借口，不愧是你！

项疏桐长长哦了声。

“是你们要领养小猫吗？”愿意一起照顾宠物，就说明这段婚姻还有回转的余地。

沈鸣野摇摇头，“我们只是送养人，现在社会上虐猫的不在少数，如果有人想领养，我们可以帮医院把把关，定期回访。”

“这样啊……”项疏桐略失望地叹了口气。

明云章扬声打断：“这是好事，那也别在这耽误了，趁时间还早，天没黑透，你们抓紧时间回家吧。”

明曦默了下，感激地看了爸爸一眼。

两人很快在长辈隐含担忧的目光中出了门。

上车前，项疏桐拉过明曦的手，拍拍她胳膊，“别忘了爸爸妈妈跟你说的话……你永远是我们最爱的宝贝女儿。”

明曦扁扁唇，眼眶开始泛红，“好的，谢谢妈妈。”

“照顾好自己。”项疏桐摸了摸女儿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脸蛋，“去吧，到家给我们发消息。”

一丝白发从她耳边落下，在昏黄路灯下闪着淡银的光。

明曦低着头上了主驾。

等车开出别墅区，含在眼中的一汪泪忽然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副驾上正在看群聊的沈鸣野怔了一下，抽纸巾递过去。

“今天出了什么事吗？”

明曦认真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老明和项女士太好了，我……”

她哽咽了一下，没有把话说完。

但沈鸣野也猜到了，她是为父母的疼爱体贴而感动，为错过的四年岁月而叹惋。

说实话，他其实很羡慕明家的氛围。

原来豪门世家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并没有勾心斗角和沉沉压力，而是从内到外充盈着和谐与开明。

——难怪能培养出明曦这种明媚鲜活的女孩。

回想自己破碎的家庭和稀烂的成长环境，他更觉得自己与这么美好的人类感情相隔甚远。

就连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顿饭，都像是一次奢侈的误入。

“……可以在前面停一下吗？”沈鸣野轻声问。

明曦点了下头，调转方向盘，轻轻踩住刹车。

泪水已经让她视线渐渐模糊，为了安全驾驶，确实应该擦干眼泪。

然而沈鸣野却戴上口罩下了车，语气温和地说：“我去买个东西，很快回来。”

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