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支书钱向东站在台阶上,裹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脸色比天色还沉,眉毛胡子都挂着一层白霜。′m¨z!j+g?y¢n′y,.?c*o′m`
他身边站着公社来的一个干部,脸生,表情严肃得能拧出水。
等人聚得差不多了,钱向东用力咳嗽一声,清了清冻得发哑的嗓子,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
“都静一静!静一静!”
人群的嗡嗡声小了下去,几百双眼睛都盯着他。
“上头来了紧急任务!”钱向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十万火急!国家任务!”
底下“嗡”一声又炸开了。
“啥任务啊钱支书?这冰天雪地的……”
“就是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么冷,能有啥国家任务啊。”
钱向东大手一挥,压下议论,声音更沉:“修铁路!国家修大铁路!木材不够了!缺口很大!咱们公社,还有周围几个公社,都摊派了任务!咱们犀牛村,分到的指标是。”他顿了顿,吸了口冷气,吐出那个沉重的数字,“两百方!上等的硬木料!”
“两百方?!”人群里有人失声叫出来,是赵老蔫。
“我的老天爷……”
“这……这得砍多少树啊?”
钱向东没理会下面的骚动,斩钉截铁地宣布:“时间紧,任务重!耽误了铁路建设,谁也担待不起!公社命令:明天!明天一早!凡是能扛动斧头、拉得动锯子的男劳力,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上山!砍树!”
“啥?!明天?!”这下彻底炸了锅。,卡-卡.小_说¢网/ ,追*最?新¨章?节,
“钱支书!你睁眼看看这天!看看这雪!”人群里窜出个声音,是老孙头,他亲眼见过王继祖的死,胆子似乎大了点,“大雪封山!路都找不着!一脚踩下去,半人深的雪窝子!这时候上山砍树?不要命啦!”
“就是!这不是把人往阎王殿里送吗?”有人附和。
“家里柴火都烧不起了,还砍树交公?!”
“刚开年就催命啊!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那刘燕时的事才过去几天?晦气还没散尽呢!”
大家伙的脸上是实实在在写满了惊恐和抗拒。
冰天雪地上山伐木,稍有不慎就是摔死冻死的下场,谁不怕?
“吵吵啥!吵吵啥!”钱向东火了,脸涨得通红,手指头点着人群,“这是国家任务!是政治任务!懂不懂?!修铁路是干啥的?是给咱们国家打通大动脉!是支援国家建设!为了这个,多少工人同志在冰天雪地里奋战?咱们农民兄弟,就不能克服点困难?!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明天也得给我上山!”
公社干部也上前一步,声音不高,但带着官腔的威严:“同志们!困难是有的!但想想国家!想想未来!铁路早一天通车,咱们国家就早一天强大!个人要服从集体!小家要服从大家!榆树沟的贫下中农,要有觉悟!不能拖后腿!”
“觉悟?”人群角落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冒出来,是平时爱说怪话的二癞子,“觉悟能当棉袄穿?能当饭吃?能保命?俺们冻死在山里,算烈士不?”
“二癞子!你胡咧咧啥!”钱向东气得差点跳脚。,d,a′w~e+n^x`u¨e~t_x¨t-.\c^o`m^
“钱支书,公社领导,”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村里的老木匠张瘸子,他拄着拐,声音发颤,“不是俺们怕苦怕累。这雪太大了,山路陡滑,那大树冻得跟铁疙瘩似的,斧头砍下去都崩口子,锯都拉不动啊!万一……万一出点事,可咋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
“是啊!领导!缓缓吧!等雪小点?”
“开春再去不行吗?树又跑不了!”
哀求声多了起来。
大家伙虽然明白修铁路是一件重要的事儿。
可是这么冷的天上山砍树。
是真要人命的啊!
陈兴平一直站在人群后面,靠着冰冷的土墙,沉默地听着。
现在国家正在大力基建。
要修一条铁路,本来就不容易。
如果现在缺材料的话,那他们能补上就赶快补上。
毕竟,要想富,就得先修路。
“兴平哥,你……你咋看?”旁边一个半大小子,柱子,小声问他,眼里满是恐惧。
陈兴平老实说道,“困难是大。但钱支书和领导说得对,这是国家大事。铁路不通,国家就难强。咱们是农民,力气就是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