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摇晃了整整一夜。卫国蜷缩在煤堆下的暗格里,额头伤口渗出的血己经凝固,右肩被弹片擦伤的地方却火辣辣地疼。每当车轮碾过坑洼,煤渣就簌簌落下,呛得他忍不住要咳嗽,又硬生生憋回去——车外可能就是巡逻的白军。
天蒙蒙亮时,车子终于停下。外面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卫国推开暗格板,看见徐天明那张瘦削的脸。
"差点给你准备后事了。"徐天明伸手拉他下车,眉头立刻皱成疙瘩,"伤得不轻啊。"
卫国摇摇头,吐出嘴里的煤渣:"山本没死。"
"猜到了。"徐天明递来水壶,"刚收到北平密电,老鬼子今早在六国饭店露面,右胳膊吊着绷带——你小子好歹给他留了点纪念。"
两人快步走进路边的玉米地。穿过半人高的青纱帐,山坡后藏着个不起眼的窑洞。李云飞正蹲在洞口抽烟,看见卫国就跳了起来:"他娘的!老子以为你交代在北平了!"
窑洞里,卫生员小张麻利地给卫国清理伤口。酒精淋在皮肉翻卷的额头上时,卫国咬紧了木棍,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山本的车有古怪。"卫国吐掉木棍,声音沙哑,"我瞄得很准,子弹却打不穿玻璃。"
李云飞和徐天明对视一眼。徐天明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今早交通站送来这个。"本子上粘着块碎玻璃片,边缘呈蛛网状裂纹,"从你射击点下方的悬崖找到的。"
卫国捏起玻璃片对着光看——裂纹中心有个明显的白点,但玻璃竟然没被击穿!"这不是普通防弹玻璃..."
"倭寇最新研制的夹层玻璃。"徐天明指着本子上的草图,"两层钢化玻璃中间夹着特制丝网,能挡住步枪子弹。"
李云飞一拳砸在土墙上:"狗日的早有准备!"
"不止如此。"卫国回忆着射击时的细节,"车队突然停下,说明他们知道埋伏点。"他看向徐天明,"联络站有内鬼。"
窑洞里一时寂静。外面传来战士们晨练的口号声,远处还有老乡赶羊的吆喝。这平凡的清晨,与北平的腥风血雨仿佛两个世界。
"先养伤。"李云飞最终打破沉默,"山本的事从长计议。"
接下来三天,卫国被强制卧床休息。小张每天来换药,总带着个叫小菊的丫头打下手。小姑娘不过十三西岁,梳着两条麻花辫,眼睛亮得像山涧里的黑石头。
"这是王老汉的孙女。"小张介绍道,"她爷爷上月为救咱们伤员,被倭寇抓去活埋了。"
小菊抿着嘴不说话,手法却异常轻柔。当她第三次来换药时,卫国注意到她手腕上有道狰狞的鞭痕。
"倭寇打的?"
小菊摇摇头,终于开口:"白军。他们说我爷爷通共..."她突然抬头,眼里燃着火,"卫营长,你能教我打枪吗?我要报仇!"
卫国不知如何回答。这时窑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云飞带着一身尘土闯进来:"老卫!出大事了!"
旅部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赵政委正在念一份刚破译的电文:"...山本一郎奉命组建'樱花挺进队',精选两百名倭寇老兵,配备美式装备,专门针对我军指挥系统进行斩首行动..."
"这老鬼子学精了。"李云飞指着地图上几个红圈,"三天内,周边三个县大队指挥部接连遇袭,都是夜间精准打击,专杀干部。"
徐天明补充道:"据幸存者描述,敌人穿着我们的军装,会说中国话,行动时完全无声。"
卫国盯着地图,突然发现规律:"看,三次袭击呈扇形展开,圆心在这里——"他指向一个叫黑石谷的地方,"他们在试探性推进,最终目标很可能是..."
"旅部。"李云飞脸色铁青,"狗日的想端掉我们指挥部!"
会议决定立即加强警戒,同时派侦察连摸清黑石谷情况。散会后,卫国叫住了特战营的几个骨干。
"从今天开始,加练夜间作战。"他在地上画出简易示意图,"重点训练这几个项目..."
下午的训练场上,卫国额头上还缠着绷带,却己经亲自示范战术动作。他让战士们两两一组,一个蒙眼凭听觉射击,另一个用木棍敲击不同方位制造干扰。
"夜间作战,耳朵比眼睛管用。"卫国边说边蒙上自己的眼睛,突然转身连开三枪,三十米外的三个陶罐应声而碎。
战士们一片惊叹。大个子刘猛挠头问:"营长,你这招咋练的?"
"想象你闭着眼站在雨里。"卫国解下布条,"每滴雨落地的声音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