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里的水珠顺着钟乳石滴落，在弹药箱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卫国把缴获的美军作战地图铺在平整的岩石上，周围挤满了侦察连的班排长们。洞外呼啸的风雪声被厚实的岩壁过滤，只剩下模糊的呜咽。

"陆战一师分三路推进。"卫国用刺刀尖点着地图上三条红色箭头，"东路沿铁路线，中路走公路，西路这个装甲营会从山谷穿插。"他的刀尖停在长津湖东侧一处隘口，那里的登高线几乎挤成一团。"这里，鹰嘴崖。"

张铁柱凑近看了看，冻伤的鼻子皱起来："崖顶到路面垂首落差七十米，坡度超过六十度。美军的谢尔曼坦克爬不上来，但我们的迫击炮可以覆盖整段路面。"

"不止。"卫国从怀里掏出牛皮本子，翻到画满坦克简图的那页，"潘兴坦克的主动轮在第三和第西负重轮之间，用反坦克雷炸这里能让它瘫痪。"他的手指顺着本子上的示意图移动，"朴科长，人民军存的地雷是苏制TM-41还是日式九三式？"

朴永浩正让卫生员换肩上的绷带，闻言愣了一下："大部分是改造的日式地雷，不过..."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角落掀开一块油布，"有二十枚这个。"

油布下露出墨绿色的金属壳体，表面结着霜花。卫国眼睛一亮——这是美军的M1A1反坦克地雷，应该是游击队缴获的。他蹲下来检查引信装置，冻僵的手指差点拧不动保险栓。

"爆破组过来。"卫国招呼三个战士，"看好了，这种地雷要埋在十五厘米深的雪里，上面盖层薄冰。"他用刺刀在洞内地面上比划，"车队经过时，用这个拉发引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唾沫带着血丝。

小王赶紧递上水壶："连长，你肺里的冰碴子还没化完呢。"

卫国摆摆手，继续讲解："每枚地雷间隔八米，呈之字形布置。美军队列一般是坦克领头，中间装甲车，最后补给卡车。"他在本子上画出简图，"我们要打的是'掐头断尾斩腰'——先炸头车堵路，再打尾车断退路，最后集中火力吃中间。"

洞外传来踩雪声，哨兵带着两个朝鲜游击队员进来。他们浑身挂满冰凌，嘴唇冻得发紫，却死死抱着个铁皮箱子。年长些的游击队员用生硬的中国话说："美...军...通讯密码...截获的..."

卫国立刻打开箱子，里面是台被炮弹震变形的SCR-300电台，但密码本完好无损。他快速翻阅那些印着"FIDENTIAL"的纸张，突然停在某页——这上面标注着明日陆战一师的空中支援频段。

"调整伏击时间。"卫国猛地合上密码本，"美军侦察机每天上午十点巡逻，我们九点半必须结束战斗。"他转向朴永浩，"能联系上人民军游击队吗？需要他们在铁路线制造动静。"

朴永浩摇摇头："最近的美军扫荡..."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绷带又渗出血来。卫生员赶紧扶他坐下，拆开纱布发现伤口己经发黑——子弹可能带毒。

"没时间了。"卫国站起身，积雪从棉衣上簌簌落下，"一排长带人现在出发，去鹰嘴崖埋雷。二排制作伪装服，三排检查武器。"他特别指了指那挺M2重机枪，"老张，你带机枪组占领这个制高点。"刀尖戳在地图某个等高圈上。

战士们沉默地分头准备。卫国把小王叫到角落，声音压得极低："给师部发报，用新密码。就说发现敌军特种部队，请求支援。"他顿了顿，"特别注明需要反坦克武器。"

小王刚要转身，卫国又拽住他："等等。再加一句'寒流持续，建议棉衣加厚'。"这是他们约定的暗语，暗示可能存在内鬼。

夜深了，矿洞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卫国靠在洞壁之旁，手里摩挲着李云飞送的那支钢笔。忽然，阴影里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按在驳壳枪上。

"连长。"是张铁柱，他蹲下来递过个铁皮罐头，"炊事班刚热的，好歹吃点。"

卫国接过罐头，里面的高粱粥己经结了一层冰膜。他用刺刀搅了搅："有情况？"

"三排那个新来的文化教员，"张铁柱声音压得极低，"半夜偷偷翻过缴获的文件。我假装起夜撞见，他说在找卫生纸。"

卫国慢慢嚼着冰碴子般的高粱米。这个叫周树民的文化教员是渡江前才补充来的，据说在燕京大学读过书。他想起白天截获的那份提及志愿军集结地的密电，眼神渐渐变冷。

"先别打草惊蛇。"卫国吐出块砂子，"明天你亲自盯着他，特别是战斗打响后。"

凌晨西点，第一批埋雷的战士回来了，手脚都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