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的晨哨在凌晨五点准时撕裂黑暗，尖锐的铜哨声像刀锋般劈开潮湿的黎明。!7!6\k+s′./n¨e?t\

程远之几乎是滚下床的，双腿肌肉仍在抽搐，像被无数细针扎着。他咬牙套上军装，手指因昨夜的加练而发抖，连风纪扣都系了三遍才勉强扣上。

操场上，教官的皮靴踏着砂石地，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学员们的神经上。晨雾中，铁灰色的单杠泛着冷光，表面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第三列！最后一个！"教官的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狠狠抽在单杠上，"啪"地炸出一声脆响，震得程远之耳膜发颤。他看见铁杠上那道新鲜的鞭痕，木屑翻卷，像咧开的伤口。

程远之深吸一口气，潮湿的晨雾灌入肺叶，带着铁锈和汗酸的味道。他猛地跃起，手掌拍在冰冷的铁杠上，昨夜的血泡瞬间破裂，脓血混着铁锈黏在掌心。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青筋在皮下暴起，像几条扭曲的蚯蚓。-鸿!特,暁`税·蛧¨ !哽~歆·最·筷`

“一！”

他勉强拉起身体，下巴艰难地越过横杠。

“二！”

第二下己经用尽力气，手臂开始发抖。

“三……”

第三下，他的身体悬在半空，双臂剧烈颤抖，再也拉不上去。铁杠上的水珠顺着青筋暴起的手臂滑落，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教官的冷笑从背后传来，带着皮靴碾过砂石的声响：

"程少爷，三个引体向上都做不完，不如滚回家当少爷！"

汗水混着晨雾糊住眼睛，程远之恍惚看见父亲站在杭州绸缎庄前，手指拨弄着金丝楠木算盘，嘴里念叨着"盈亏盈亏"。那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竟和教官皮鞭抽在单杠上的声音如出一辙。

"呸！"他猛地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铁锈般的咸腥刺激着神经。^看^书′屋~暁′说*网· /埂′薪+醉_全?疼痛像电流般窜过全身，硬是逼着肌肉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完成了第西个。下落时膝盖重重砸进沙坑，砂砾嵌进皮肉，疼得他眼前发黑。

"第西个！"程远之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早餐时，程远之的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筷子。粗糙的竹筷在指间打滑，夹起的咸菜三次掉回碗里，在稀粥表面溅起浑浊的水花。他的手掌心还黏着沙粒和血痂，每一次弯曲都像有无数细针在扎。

陈大勇偷偷往他碗里塞了半个窝头，粗粝的手指在桌下碰了碰他的膝盖："吃吧，待会儿还有五公里负重。"窝头还带着体温，是陈大勇从自己那份里省下的。程远之盯着碗里那块黄褐色的粗粮，表面粗糙的颗粒像极了父亲账本上的墨点。

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那封信——父亲用蝇头小楷写着："远之，军校艰苦，但你要记住，程家的生意需要军方人脉。"

信纸上的墨迹晕开，仿佛父亲在叹息。

他攥紧筷子，竹篾的毛刺扎进掌心的伤口里，疼痛却让他清醒。忽然觉得可笑——父亲让他来黄埔，是为了"镀金"，是为了日后在商场上多一条路。就像杭州绸缎庄里那些绣着金线的锦缎，表面光鲜，内里却还是寻常的蚕丝。可他呢？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夜，程远之又一次溜出宿舍，独自来到训练场。

月光冷得像刀，把他的影子削得单薄，钉在砂石地上。单杠在寒夜里泛着青白的光，像一截冻僵的骨头。他脱掉手套，掌心昨夜的血泡己经结痂，在月光下呈现出紫黑的颜色。

他跃起抓住铁杠，冰凉的金属立刻黏住皮肉。他一遍遍练习引体向上，首到手掌磨出血泡，首到双臂失去知觉。利用腰腹发力！

回宿舍的路上，程远之的腰腹仍在发烫。

他摸出怀里的《孙子兵法》，翻到“九变篇”，父亲用朱笔批注的地方——“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军校是淬火炉，而他，必须经历这场淬炼。

第二天的晨哨响起时，程远之第一个冲出宿舍。他的手掌还裹着粗布，但动作比往日更加利落。昨夜的血与汗己经凝结成痂，化作皮肤下新生的力量。教官的鞭子依旧抽在单杠上，"啪"的一声脆响，像极了父亲拨打算盘时的声响。但这一次，他咬紧牙关，一口气完成了六个引体向上。

铁杠上的寒霜被他掌心的温度融化，混着血水，在晨光中滴落。每拉上去一次，肌肉就像被烙铁灼烧般疼痛，但他脑海里都是坚持。

落地时，膝盖仍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