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漫过陆昭然的脚踝时,他闻到了更浓的腐锈味——那是血在冰层里冻了太久,融化后渗出的铁腥味。,x.i^a,n¢y¢u?b+o¢o·k+.·c\o?m·
断妄瞳失效的金雾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气力,他只能看见姜璃的轮廓在眼前晃,像浸在水潭里的月亮,伸手去抓时,指尖触到的是她掌心细密的汗。
"昭然。"姜璃的声音从很远处飘来,带着某种紧绷的颤音,"看冰面。"
他顺着她的视线低头。
原本铺满碎冰的地面正泛起涟漪,那些染血的发簪、缺角的罗盘突然沉了下去,仿佛被某种力量拽进了冰层深处。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冰下浮起,像块被揉皱的黑布,在水面上慢慢舒展成一个人的形状。
陆昭然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快,撞得胸腔发疼——那是魂魄被缝补的地方在发烫,冰花的凉意、手札的暖意、师妹命灯的微光,此刻全在他体内翻涌,像团烧不旺却灭不掉的火。
黑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黑袍,青灰色的袖口绣着褪色的云纹,额前垂着一缕白发——这张脸,他在无数个深夜的噩梦里见过。
不是镜渊那半张无面的脸,而是他自己,带着某种他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是残影。"男子开口时,声音像两片冰碴相碰,"陆昭然灭门时的'另一个选择'。"
陆昭然的喉咙发紧。
他想退一步,却发现温水己经漫到了膝盖,石墙在身后冰凉刺骨。
朱金双瞳在失效边缘忽明忽暗,他看见残影的眼底有星子般的光,和他每次用断妄瞳时魂魄里涌的金雾,竟是同一种颜色。
"你是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为什么要在这里?"
残影笑了,那笑意让陆昭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不是愤怒,不是失望,是某种更深的、说不出口的疼。"你该问,为什么是现在。"他抬手,指尖掠过水面,浮起的碎片突然开始旋转,"镜渊要闭合了,可它吞不下你。
你身上带着冰璃的命魂、姜姑娘的因果,还有..."他的目光扫过陆昭然胸口的手札,"仙人残魂的忌惮。"
姜璃突然动了。
她松开陆昭然的手,枯木发梢在掌心泛出青碧色的光,冰魄铃的因果纹路顺着她的手腕爬上来,在发梢上缠成冰蓝色的茧。"昭然,我们必须找到仙人手札。"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般钉进空气里,"冰璃用命魂拖住了残魂,但撑不了多久。"
陆昭然看见她指尖的光没入冰层。
冰焰生机腾起的刹那,他闻到了雪水浇在热铁上的焦味——那是冰层在抗拒。
原本该融化的冰面反而结出了更厚的霜,顺着姜璃的手指往上爬,眨眼间就裹住了她的手腕。!微¨趣.晓\说_蛧^ ′吾*错/内′容·
"姜璃!"陆昭然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挡住。
他这才发现,残影的袖口不知何时漫出了黑雾,像活物般在两人之间织成网。
"她在试因果。"残影的声音里没有情绪,"但这里的冰不是普通的冰。
是千年来被仙人残魂啃噬的魂魄冻成的,每一片冰碴里都锁着一个不肯轮回的怨。"他转头看向陆昭然,"包括你师父的,你师妹的,还有..."他顿了顿,"你自己的。"
陆昭然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想起灭门那晚,他跪在血里,手里握着染血的桃木剑。
师父的尸体在供桌前,师妹的命灯在香案上忽明忽暗。
他当时想的是,要是没学那禁术就好了;要是早一天发现寒潭老叟的不对劲就好了;要是...
"另一个选择。"残影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那晚你有两个选择。
用禁术救师妹,然后被寒潭老叟灭口;或者...转身跑,活下来。"他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我选了第二个。"
温水突然漫到了腰间。
陆昭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魂魄,是镜渊要闭合的吸力。
姜璃还在和冰层较劲,她的额头沁出冷汗,冰魄铃的纹路淡得几乎看不见,可她的手指仍死死扣着发梢,像扣着最后一根救命绳。
"你说能告诉我真相。"陆昭然咬着牙,"什么真相?"
残影没有回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黑袍下的手腕有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和陆昭然腕间被魔纹啃噬的伤,位置分毫不差。"灭门那晚,寒潭老叟不是第一个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