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与素帛诡异地交叠成片。宾客们攥着双重礼封进退维谷,几个机灵鬼早己缩在廊柱后头嗑起瓜子——横竖罗府年年流水席,这回倒要瞧瞧红白灯笼能挂出什么新花样。
不过其中是有人在偷着笑,内心在狂欢着。
半个时辰左右,众亲人这是走也不是,吃席也没人出来通知。
老十罗腾云走了出来,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客人面前还是要带着苦笑的脸。他扶着门框喘息,袖口还沾着打架时的丝血,抬手假装着抹了把眼角,喉结滚动三回才挤出笑纹:“各位亲戚朋友,老十三没事了。这是双喜临门,我爹高兴,连摆三天酒。免礼金。”
“哇,真的没事了。罗老爷可真是好彩,今儿个开心,可以摆酒了没。”罗三爷兴奋地喊了起来,自己来到了主桌前,坐了下来。
满堂霎时鼎沸。
“开席...!上菜!”
随着老十大喝一声,宾客们纷纷入座,笑容满满,起码不是红事后的白事,晦气。
有人欢喜就有人带着忧愁来,眉角与侧目都相互看着,整个大堂变的喜气洋洋夹杂着一些忧愁。
酒席一角处,一个少年附耳到一个中年人前,低语道:“爹,怎么回事?这家伙不是应该死掉的吗,这样都不死?冲喜真有用?”
“先别管,来日方长。先开心吃饭,不要妄动,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是!”
很快内院出来的不少的至亲,罗天路抱着拳,远远就开始笑声上嘴,与众亲友们打起了招呼来。大堂之中的觥筹交错间,罗天路紫缎福纹袍襟扫过满地瓜子壳,笑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诸位且尽兴!不醉不归。”
亲儿子病好了,比什么药都好。
内院之中。
罗翔云打开了窗,呆呆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雨依然淅沥沥地下着,在琉璃瓦上敲出断续的调子,时不时又一条闪电而下,随后是延时的隆隆之音,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复杂。
看来是回不去了,身体都没了。这些年存了不少美金没得花,看来不花钱死了就便宜了银行了。
“给我弄些精瘦肉粥,以后我的饭食你亲自下手,明白本少的意思吗?”
“十三少,你是在怀疑有人给你下毒?”徐静也很聪明,一听就想明白了,瓷匙碰着汝窑碗叮当作响,倒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丧钟前奏,她放下了碗里的参汤。
“听我的就是,不要乱说,引起不必要的混乱来。”罗翔云侧视了一眼,带着不像他这种年龄应该有的稳重与深沉,很多事点破不能说破。
两年,两年之后就算不作为,自己同样要家破人亡。华人在全世界哪里都一样,攘外必先安内,内斗永远不止,宁以外敌不给家奴的性格。
大堂内是酒席丰盛,人声鼎沸,欢笑之声中依旧夹杂着电闪雷鸣,似乎西处都是杀机西伏。
只是罗家从忧愁到喜庆,双喜临门。
虽然现在荷兰人控制着这里,但兰芳第一大家族依然有不少人都需要巴结,烂船还有三千钉。表面上的功夫都要做足,这就是面子,背后一套人前另一套。
建国之人的影响力是十分巨大的,罗芳伯人称坤甸王,他的家族嫡系也是享受着王府的待遇。每代嫡系都挂着兰芳将军衔算是对罗家的补偿。
亲戚朋友有说有笑的同时,后院之内就比较平静了。现在的罗翔云还是虚弱的很,徐静还是亲自给他煮了一碗猪肝瘦肉粥喂了起来。
有东西下肚,人的体力恢复起来,全身不再这样的颤抖。
这时代西医也没啥盐水加营养针给你补充的,大家都看中医,全靠着意志力与体能来恢复。这具身体几乎被掏空了,虚弱的很。
如今的他脑子里全是浆糊的存在,谁可信,谁不可信都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