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如蚯蚓般暴突,“为了那该死的‘钢龙丸’!又赔进去整整一车的辎重!”
他猛地转向山本一木,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和一种被泥腿子彻底羞辱的噬骨之痛:
“山本君!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敌人!一群用土炮、石头、用最下作陷阱,就摧毁了帝国钢铁堡垒的敌人!奇耻大辱!帝国陆军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山本一木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强弓,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但眼底深处己是惊涛骇浪。
他沉默数秒,声音低沉冰冷,如同刮过寒铁的北风:
“阁下,黑石坳……己尘埃落定。‘钢龙丸’陷落,吉川、池田两部精锐尽墨,木己成舟。
当务之急,是严密封锁消息,不惜一切代价稳住军心。同时……”
他目光毒蛇般扫过地图上那个刺眼的红点,
“必须重新评估八路军独立纵队的真实战力,尤其是其指挥官——李云龙。他们,比情报显示的危险百倍,其手段……毫无底线。”
筱冢义男颓然跌坐进宽大的皮椅,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脊梁。
他失神地望着地图上那个吞噬一切的巨大红圈,仿佛看到无数帝国武士的亡魂在哀嚎,看到华北派遣军司令部的雷霆震怒,看到大本营那冰冷刺骨的问责目光……
沉重的失败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封锁消息……重新评估……”
他梦呓般重复着,空洞的眼神茫然投向天花板,“‘钢龙丸’……完了……第九旅团的命脉……也完了……”
房间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凝固,以及那深嵌墙体的镇纸,像一枚耻辱的勋章,无声地烙印着帝国将军的狂怒与彻底崩塌的骄傲。
黑石坳,黎明将至。
激战的风暴终于平息,空气里塞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硝烟、甜腥的血气与焦糊的死亡味道。
东方天际,一丝病态的灰白艰难地刺破弥漫的烟尘,吝啬地洒在这片被巨神之足反复践踏过的修罗场上。
扭曲断裂的铁轨,焦黑如炭的枕木,遍布的弹坑,散落的残骸,敌我双方来不及收敛的遗体……交织成一幅惨烈的地狱画卷。
而那座巨大的新坟——埋葬了“钢龙丸”、小林残部与部分车厢的山石巨冢,在微弱的晨光中投下庞大而沉默的阴影,宛如大地上一道狰狞的、永不愈合的伤口。
独立纵队的战士们沉默地穿行在这片余温尚存的焦土上,如同最高效的工蚁。
他们搬运着缴获的武器弹药、珍贵的医疗物资,收敛着牺牲战友尚有余温的躯体。
疲惫刻在脸上,胜利的凝重沉淀在眼底。
硝烟在微光中无声飘散,仿佛在低语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焊棺”之战。
而那座沉默的巨坟之下,被埋葬的,真的仅仅是冰冷的钢铁与血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