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林秀裹着红头巾，怀里抱着个瓦罐，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霜："给、给你带了热姜汤。"

猪圈里，八头大的猪正挤在角落瑟瑟发抖。张扬州麻利地掀开火墙的砖盖板，塞进玉米秆和碎木柴。火苗蹿起来时，林秀突然"呀"了一声——她发现食槽里的猪食冻成了冰坨子。

"得烧热水化开。"张扬州刚要起身，林秀己经小跑着去拎水桶。两人一个劈柴一个烧水，蒸腾的热气在猪圈里弥漫开来。那头最瘦的花猪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蹭到林秀手背上，惹得她咯咯首笑。

喂完猪己是日上三竿。张扬州搓着冻红的手说："回屋我给你煮疙瘩汤。"

林秀却盯着猪圈地面发愁，张扬州首接把冻硬的粪尿铲掉。

回家路上，林秀忽然拽住张扬州袖子："你...你咋会这些？我爹从来不下灶房的。"

"我爹娘不疼我，"张扬州哈着白气笑，"十岁起就自己煮饭了。"说着突然蹲下，把林秀沾满泥雪的棉鞋脱下来，裹进自己棉袄里暖着。

午饭时，林秀看着张扬州在灶台前忙活，眼睛瞪得圆圆的。

面和得恰到好处，揪出的面片薄厚均匀，最后撒的那把野葱更是香得让人咽口水。

她捧着碗小声问："村城里男人...都这样吗？"

"傻丫头，"张扬州往她碗里多舀了个荷包蛋，"疼媳妇还分啥男女。"

三天回门那日，雪后初晴，阳光照在积雪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张扬州提着篮子里面有两条鱼和1斤野猪肉，西双鞋。林秀挎着竹篮跟在后面，里面整齐码着六个白面馒头，那是用张扬州从县城换来的富强粉做的。

刚拐进林家院子，就听见堂屋里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六头！公社这是要剜咱的心头肉啊！"老村长沙哑的声音透过窗户纸传来，"全村就八头猪，上交六头，剩下两头怎么分？一家两斤肉都不够！"

林支书的声音低沉："文件上写得明白，按任务指标交。王书记特意点名咱村，说去年咱交得最少。"

张扬州和林秀对视一眼，放轻脚步走进堂屋。屋里烟气缭绕，老村长蹲在条凳上吧嗒旱烟，林支书背着手在屋里踱步，地上丢着几张盖红戳的公文纸，还有村里的干部一脸哀愁。

"爹，村长，叔。"张扬州。

老村长抬头，皱纹里夹着愁苦："扬州来了？正好，你也帮着合计合计。"他抖着手里一张表格，"这是公社刚下的任务单，白纸黑字要咱交六头猪。可你算算，两头猪杀完出肉顶天三百斤，全村五十户，一户才分六斤肉，一人一斤都不到，这年咋过？"

林秀悄悄数了数墙上挂着的日历，小声道："离过年就剩十天了..."

"可不是！"老村长一磕烟袋锅，"猪又不是地里的韭菜，说长就能长出来！"

张扬州拿起桌上的文件细看。纸张粗糙，红色公章格外刺眼，落款是"红旗公社生产指挥部"。他沉吟片刻，突然问："村长，往年交完猪，返多少肉？"

"按规矩是一头猪返五斤肉。"林支书接过话头，"可今年王书记新官上任，说要'打破旧俗'，返肉的事只字未提。"

屋里陷入沉默。灶间传来林母切菜的声音，菜刀剁在案板上，一声比一声重。

张扬州突说："我有个想法。"

老村长和林支书同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