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柜子最内侧角落的位置,他的目光顿住了。
那里的冰层下方,紧贴着金属底板的地方,似乎……有点异常?
光线穿透厚厚的冰层,在下方隐约映照出一些极其模糊的痕迹。不是物品的形状,而是……刻痕?像是有人用尖锐的东西,无数次地、深深地划过金属底板,留下的印记。
李福生心中一凛。他咬紧牙关,忍着指尖被冻得针扎般的剧痛,伸出食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去抠那块地方的冰面!坚硬的冰屑飞溅,指甲很快就磨钝了,指尖传来钻心的疼痛和麻木感,但他不管不顾。
一下!两下!三下!……
终于,一小块区域的冰面被粗暴地刮掉了,露出了底下冰冷的金属底板。
果然!在刮掉冰层露出的金属底板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深的刻痕!那不是偶然的划痕。那是一个名字!
每一笔都刻得极深,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和绝望!
“杨——小——芸——!”
三个扭曲的字,清晰地呈现在冰冷坚硬的金属表面!
李福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报告里那个被污蔑、被活活冻死的年轻护士的影子。愤怒、恐惧、同情……复杂的情绪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涌。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如同薄冰在脚下猝然裂开,在他脑后响起,近在咫尺!
李福生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浓重冰腥味的寒气,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他的脖颈!
他脖颈后的皮肤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紧紧地贴了上来!
距离近得……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散发出的、属于绝对零度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近得……他后颈的汗毛都因为那极端的冰冷而根根竖立!
一个幽冷的、破碎的、带着冰碴摩擦般刺耳质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如同从万丈冰川的最底层渗出,紧贴着他的耳廓响起:
“院……长……”
声音空洞,带着无尽的怨恨和痛苦。
“把……止……痛……药……”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撞击在耳膜上。
“……锁在……地……下……室……”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股更加凛冽的寒气猛地喷在李福生的后颈窝上,如同来自地狱的叹息!
李福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刷了一层白垩。他的眼球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暴突出来,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液态氮之中,从指尖到关节,每一寸肌肉、每一缕肌腱都在瞬间冻僵、凝固,失去了所有反应的机能。他甚至无法转身,无法尖叫,连喉咙都像被极寒的冰块死死堵住。
只有那冰冷刺骨的存在感,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脖颈,如同跗骨之蛆,宣告着一个绝对无法逃脱的结局。
视野开始模糊,黑暗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蔓延、扩散。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可挽回地向着无底的冰冷深渊坠落、坠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寸寸地被冻结,血液停止流动,心跳越来越微弱,沉重得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最后的感知,是那冰冷的存在感缓缓减弱、消失。
“咚。”
一声沉闷的轻响。李福生失去了所有支撑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皮囊,首挺挺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地砸在B-7冷冻柜那冰冷坚硬的金属内壁上。脸颊贴着那刻在底板上的、深深的名字——“杨小芸”。金属的寒意瞬间侵入皮肤,冻结了他的表情。他的眼睛空洞地大张着,瞳孔涣散,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那无尽的惊恐和绝望,首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黑暗。身体还维持着向前倾倒的僵硬姿态,像一尊瞬间冻结的冰雕。
冷冻柜内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制冷机低沉的轰鸣成了永恒的安魂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小时。
“笃……笃……笃……”
一阵极其轻微、缓慢而规律的敲击声,从李福生趴倒的那个冷冻柜深处、厚厚的冰层底下,清晰地传了出来。声音沉闷,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僵硬感。
笃……笃……笃……
仿佛有一只冻僵的手,正在冰封地狱之下,耐心地、无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叩响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