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肉眼可见地激增,小仓库里堆满了打包盒。王小磊和苏青忙得脚不沾地,王婶的大嗓门指挥着一切,连吴大妈她们都被临时抓了壮丁帮忙打包。唯有西北角,依旧是一片不受打扰的净土。李如玉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调息,偶尔会拿起一块新出炉的“青玉贡香”,细细品尝。鹿玖注意到,每当她吃下尚带余温的点心时,颈侧锁骨下方那片肌肤下,那温润如玉髓的内蕴光华,总会极其稳定、极其柔和地闪烁一下,如同呼吸般自然。这成了他忙碌间隙最隐秘的观察和慰藉。
深夜,喧嚣了一天的工坊终于沉寂下来。月光透过高窗,在地面投下清冷的光斑。鹿玖独自一人留在工坊区,吊着左臂,右臂尝试着缓缓打出磐石桩的架势。他试图寻找白天那瞬间催动“青玉丝”的感觉——那种意念为引,凝劲如丝,化刚为韧的微妙状态。
但右臂经脉的滞涩感和隐隐的酸痛不断提醒他白天的勉强。一个简单的缠丝手动作,手臂肌肉却像生锈的齿轮,运转艰涩,完全不复白天救人时的流畅。
“意念过重,劲力僵滞。磐石非顽石,内蕴生机。青玉之柔,在于随物赋形,顺势而为,非强求其‘丝’状。”
清冷的声音如同月光流淌,突然在寂静中响起。
鹿玖猛地回头。李如玉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仓库中央那片月光最盛的地方,离他不过几步之遥。她依旧穿着那身月白的练功服,长发松松挽着,清冷的凤眸落在他笨拙摆动的右臂上。
“李老师?”鹿玖心头一跳,有些局促地停下动作,“您还没休息?”
李如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扫过他打着石膏的左臂和微微颤抖的右臂,语气平淡无波:“强行催动未成之技,伤及细微经脉。若再强练,此臂月余难复。”
鹿玖心里咯噔一下,白天救人时那股意气瞬间凉了半截。他下意识想解释:“白天情况紧急,我……”
“知其急,更须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代价。”李如玉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救人之心可取,鲁莽之举当戒。武者之躯,乃立身行道之本,岂可轻损?”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鹿玖清醒了几分。他低下头:“是,李老师教训的是。是我……太冲动了。”
李如玉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认错。她向前走了两步,月光清晰地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看。”
她并未摆出任何复杂的架势,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五指纤长,在月光下仿佛白玉雕琢。她的动作舒缓至极,如同拂过水面的微风。
鹿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只见李如玉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旋,指尖仿佛捻着一缕无形的丝线,对着旁边操作台上一个空的不锈钢小盆,隔空轻轻一拂。
嗤!
一声比呼吸还轻的微响。
那巴掌大的小盆,如同被一只灵巧无比的手拨动,竟然滴溜溜地在光滑的操作台上原地旋转起来,速度均匀,没有丝毫歪斜倾倒的迹象!旋转持续了足足七八圈,才缓缓停下,盆底与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没有刚猛的劲风,没有慑人的气势,只有一种举重若轻、操控入微的极致美感。
“青玉丝,非蛮力之丝,乃意念通达、内息流转、与万物气机相合之‘引’。”李如玉收回手,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观其势,感其微,引其力,顺势而导。如庖丁解牛,目无全牛,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劲之所至,非破,非阻,乃‘顺’与‘化’。汝今日所为,强凝为‘丝’,逆其下坠之势而硬托,虽成,然伤己。”
她的话语,如同清泉流淌,一字一句清晰地印入鹿玖脑海。那些关于“磐石非顽石”、“随物赋形”、“顺势而为”、“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的阐述,瞬间打通了他之前练功时许多模糊不清的关窍!原来“青玉丝”的真意,不在于模仿丝线的“形”,而在于掌握那种顺应万物、四两拨千斤的“神”!
原来自己白天,是硬生生用蛮力在“搓”一条无形的绳子去拽摄像机,难怪反噬自身!真正的“青玉丝”,应该是像水流一样,感知对方的力量,然后轻轻地“引”开它!
“多谢李老师指点!”鹿玖心中豁然开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着李如玉深深一躬。这一躬,真心实意。
李如玉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她的目光落在操作台上那碟特意留下的、已经凉透的“青玉贡香”上。她伸出两指,拈起一块。
鹿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锁住她颈侧靠近锁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