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沉沉地压在95号西合院低矮的屋脊上。`二_八`看~书?网¨ ?耕/薪~最*快`倒座房那扇糊着旧报纸的小窗透出一点昏黄的光晕，像一只疲惫的眼睛。屋里，张德贵和他媳妇并排坐在炕沿，昏黄的煤油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中间的小炕桌上，赫然放着一小袋棒子面，还有一罐凝固的、油光发亮的猪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油脂香气。

“真…真给咱了？”张德贵媳妇的声音带着颤，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冰凉粗糙的陶罐壁，仿佛怕它是个幻影。

“嗯，”张德贵的声音低沉沙哑，目光却异常凝定，牢牢锁在那两样东西上，仿佛那是定海的神针，“昨儿晚上，老地方，摸黑拿回来的。”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过于沉重的决心，“往后…就安生过吧。”

媳妇猛地抬头看他，昏黄的灯光下，她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那…郭子骏那畜生…”

“甭提了！”张德贵猛地一挥手，打断她，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空洞，“先活下去。活不下去，说啥都是屁话。”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按在装着棒子面的布袋上，感受着里面颗粒的硬实，“有这口粮，有这点油腥，咱就能喘气。明天一早，我去上工。”他顿了顿，眼神飘向紧闭的房门，投向院门的方向，声音低得几乎成了耳语，“院门…我天天去看。暗号…总会有的。”

女人看着丈夫脸上那道在昏暗中更显狰狞的疤痕，听着他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认命和更深处潜藏的不甘，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再出声。她默默地起身，舀了半瓢水，小心地倒进豁了口的瓦盆里，又用勺子从猪油罐里极其吝啬地刮下薄薄一层油花，搅进水里。这点油花，就是明天糊口的指望了。屋子里只剩下轻微的搅水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带着哨音的北风。

张德贵没动，依旧盯着那点如豆的灯火。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暂时被冰冷的生存压进了心底，但那灼痛的印记，从未消失。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炕沿上划着，一遍又一遍，仿佛在描摹一个看不见的符号——那是雇主留下的联络印记，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通向未来的渺茫线索。这小小的倒座房，成了他蛰伏的壳，他守着这点活命的粮和油，守着门口那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希望，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这大杂院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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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调小组新院那间收拾得齐整亮堂的办公室里，李瑞却无暇顾及远在95号院倒座房里的张德贵。他正被一件突如其来的“大事”搅得心神不宁，连带着看桌上那些需要他签字的文件都像隔了一层雾。

几天前，另外那个小院彻底拾掇好了。灰扑扑的墙面刷得雪白，坑洼的地面用青砖重新墁过，破败的门窗换了新的，糊上了透亮的高丽纸。于莉跟着他去验收，一进那小小的西厢房，眼睛就挪不开了。阳光透过新糊的窗户纸，暖暖地洒在光洁的地面上，空气里还残留着新鲜木料和石灰粉的清爽味道。

“李瑞哥！”于莉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她像个刚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着圈，手指轻轻拂过崭新的窗框，“这…这屋子真好！亮堂，也干净！”她停在靠窗的位置，那里阳光最足，“这西厢房…我能住这儿吗？就我一个人住！”她仰起脸，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和难以掩饰的兴奋，看着李瑞。

李瑞正背着手打量着这间收拾利落的屋子，闻言倒是一愣。他本意是当个库房和必要时藏身之处，没想过安排人常住。“你？”他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有了盼头而脸色红润起来的少女，“住这儿干嘛？家里不好？”

于莉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蹭着新墁的青砖地，声音低了些，“我就想有个自己的地方，哪怕小点呢，安安静静的。”她抬起头，眼里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祈求，“李大哥，我保证不给您添乱！我就晚上过来睡个觉，白天还去协调小组干活！”

少女的心思简单又执拗。李瑞看着她那被阳光勾勒得毛茸茸的侧脸，心头那点可有可无的犹豫瞬间散了。“行吧，”他挥挥手，语气随意得像打发一件小事，“你乐意住就住。不过东西得自己归置。”

“哎！”于莉的欢喜瞬间盈满了整张小脸，像春水初涨的池塘。

李瑞说到做到。隔天下午，他就打发人送来了崭新的铺盖卷——靛蓝色的厚实粗布被面，雪白蓬松的新棉花胎，散发着阳光和棉纱的暖香；还有一套全新的搪瓷脸盆、牙缸、毛巾，甚至包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