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在东厢房小饭厅摆开了席面。·s·a_n,y?e?w~u/.+n¨e~t′菜不算铺张，但在这年头，绝对扎眼：一盘切得薄薄的酱牛肉油光发亮，一碟子炸得金黄酥脆的花生米，一盘翠绿的凉拌黄瓜，当中是压轴的大菜——一只肥硕的烧鸡，表皮油亮焦黄，热气腾腾。一瓶高粱酒开了封，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肉香，在这略显局促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东城公安局后勤的王祥举主任被李瑞让在上首。他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干部服，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一张圆脸保养得不错，此刻却微微泛着红光，眼神在桌面的菜肴和对面李瑞的脸上来回逡巡。

“王哥，您可是稀客！快请坐！”李瑞笑容满面，亲自执壶给王祥举面前的玻璃杯斟满酒，清澈的酒液撞击杯壁，发出悦耳的声响，“也没弄什么好东西，家常便饭，咱们对付一口。”

“哎哟，李瑞，你这太客气了！”王祥举连连摆手，脸上堆起笑容，“这规格可不低啊！我这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啊！”

“瞧您说的，”李瑞端起自己的酒杯，“您管着咱们东城分局那么大一摊子后勤保障，劳苦功高，我们协调小组的工作，也少不得仰仗您支持。一顿便饭，聊表心意，您再推辞，可就是看不起我李瑞了。”他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恳，眼神清亮地首视着对方。

王祥举心里那点矜持被李瑞这软中带硬的话和实实在在的酒菜给消融了大半。他端起杯，两人轻轻一碰，各自抿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暖意。

几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明显热络起来。酱牛肉的咸香、烧鸡的肥美在舌尖轮番轰炸，话题也从最初的寒暄渐渐深入。王祥举感叹着如今物资调配的艰难，分局食堂采购员天天跑断腿也弄不来多少像样的东西，言语间透着一股焦灼和无奈。

李瑞耐心听着，适时地递上几句宽慰和附和，目光却敏锐地捕捉着对方情绪的变化。时机差不多了。他又给王祥举满上酒，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而坦诚：

“王主任，不瞒您说，我今天请您来，除了叙叙旧，还真有点‘私事’想跟您请教请教。”

“哦？”王祥举夹花生的筷子顿在半空，抬眼看向李瑞，“兄弟但说无妨。”

李瑞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划了一下，目光坦然，语速平缓，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您也知道，我这个人朋友杂，有时候吧，厂里或者朋友托付下来的一些特殊需求，公家的渠道实在周转不开。”他顿了顿，观察着王祥举的反应，对方眉头微蹙，但并未打断，只是眼神更专注了。

“所以，”李瑞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却字字清晰，“我琢磨着，能不能在晚上淘换点市面上难寻的东西？”

饭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单调的蝉鸣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王祥举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职业性的凝重。他放下筷子，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黑市！这两个字在1959年的京城，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也意味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可能。

他盯着李瑞，这个年轻人眼神清澈，神情坦然，没有丝毫的鬼祟。王祥举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李瑞此人，背景神秘，手段通天，他打听这个，绝不可能是为了自己弄点烟酒改善生活那么简单。难道是有什么特殊任务需要一些见不得光的渠道？这种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兄弟，”王祥举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你说的这个水可深得很呐。”他端起酒杯，又放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可就是…”

“我明白，王哥。”李瑞立刻接话，语气诚恳，“正因为水深，才更得找您这样的明白人指点指点方向，免得一头撞进死胡同不是？您放心，规矩我懂，就是探探路，心里有个底，绝不至于让您为难。”他的眼神坦荡而坚定，传递着一种“我做事有分寸”的暗示。

王祥举沉默了，端起酒杯，慢慢地啜饮着，目光低垂，看着杯里晃动的酒液。饭厅里只剩下他小口喝酒的细微声响。良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再次抬眼看向李瑞时，脸上恢复了那种圆滑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谨慎：

“兄弟，你是能人，路子广，脑子活。”他先捧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极低，“既然你开了这个口，我也就跟你提几个人名，都是道儿上有点‘组织能力’的。不过，我得把丑话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