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被浸泡在粘稠的药汁里,在老宅沉滞的空气里缓慢流淌。+1¢5/9.t_x?t\.*c-o·m*窗外的银杏叶愈发金黄灿烂,阳光晴好,却照不进人心底那片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废墟。
钱三一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药物和心理的双重重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清醒时,他像个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靠在床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刺眼的金黄,对周遭的一切——母亲递到唇边的温水,奶奶温声的抚慰,甚至父亲在门口那小心翼翼、带着卑微讨好的张望——都毫无反应。他把自己彻底封闭了,用比以往更厚的冰墙,将天台坠落的恐惧、歇斯底里的崩溃、以及暴露在父母面前的巨大羞耻,死死地锁在里面。只有偶尔在睡梦中,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受伤般的呜咽,泄露着那深不见底的惊惶。
裴音的陪伴是沉默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客房,处理着钱三一醒来时那点微薄的生理需求。喂水,擦汗,掖被角。动作依旧带着清冷的疏离感,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坚持。她不再试图开口,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沉静的眼睛,无声地、长久地注视着儿子苍白的侧脸,仿佛在阅读一本艰涩无比、字字泣血的古籍。钱砚修曾看到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钱三一紧蹙的眉头,那动作轻得像羽毛,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来的笨拙温柔。
钱钰锟则成了老宅里最焦灼的影子。他不敢靠近那间弥漫着沉默和药味的客房,只能像个困兽,在客厅、书房、庭院里烦躁地踱步。佣人端上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巨大的、无处宣泄的悔恨和恐惧里。他尝试过让助理送来昂贵的补品,被苏静婉奶奶无声地挡了回去;他尝试过隔着门缝,用最卑微的语气说:“三一,爸……爸买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这天下午,钱砚修吊着胳膊,正靠在客厅窗边晒太阳。他小腿的擦伤结痂了,走动时己无大碍,只是手臂的骨裂还需要时间。¢w′o,d!e*s¨h^u-c′h¢e.n`g?._c?o?m′他望着庭院里那棵最老的银杏,金黄的叶子在阳光下像燃烧的火焰。
“钱钱。” 苏静婉奶奶端着一碟刚烤好的、散发着黄油和杏仁香气的曲奇走过来,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顺势在他旁边的藤椅坐下。她的目光也落在窗外,声音低缓,“你爸他……快把自己逼疯了。”
钱砚修捻起一块温热的曲奇,咬了一口,酥脆香甜。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年轻时……是混账。”奶奶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平静,没有指责,只有陈述,“浮夸,幼稚,不懂珍惜,用最愚蠢的方式去试探,去伤害。他配不上你妈,也……亏欠了三一太多太多。”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钱砚修,“但钱钱,你知道吗?这两天,我看着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看着他对着那扇门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他好像……第一次真正尝到了‘父亲’这两个字的滋味。”
奶奶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钱砚修心上。他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以前,他只知道用钱,用物质去堆砌父爱。他觉得那就是好,那就是对得起你们。给三一请最好的家教,买最好的电脑,可三一需要的是这个吗?”奶奶轻轻摇头,“他不懂。他以为他给了全世界,却不知道他给的东西,恰恰是三一最厌恶、最想逃离的冰冷象征。而现在……他终于知道,有些东西,钱买不到。有些错,无法弥补。有些伤,痛彻心扉。他害怕了,钱钱。不是怕破产,不是怕丢面子,是怕……彻底失去他的儿子。”
钱砚修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半块曲奇。阳光透过玻璃,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他想起父亲痛哭流涕抱着钱三一的样子,想起他通红的、布满恐惧的眼睛。那不再是商场上意气风发的钱董,只是一个被悔恨压垮的、可怜的父亲。
“奶奶,”钱砚修的声音有些干涩,“您觉得……哥他……还能原谅爸吗?” 这个问题,他问得有些艰难。
苏静婉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窗外那片燃烧的金黄,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原谅?谈何容易。!l~a\n^l^a*n`x^s...c!o+m~那伤口太深了,深到几乎刻进了骨头里。三一他……需要时间。很长很长的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一辈子。” 她的语气带着沉重的悲悯,“但砚修,重要的不是结果。重要的是,你爸他……终于开始像个父亲一样去‘想’,去‘痛’,去‘怕’了。这就够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