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破陶碗边缘,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那声音平凡无奇。
然而,在乌蠡此刻被天道之力灌入、即将破碎的感知中,这一声“叮”,却仿佛是整个宇宙法则运转时发出的、最本源的天籁之音!是混沌初开的第一缕道音!是万物生灭的终极回响!
“嗬…嗬…”乌蠡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膨胀的身体开始像漏气般干瘪下去,七窍中钻出的蜈蚣足也无力地垂落、枯萎。他眼中最后的光芒,并非投向那深不可测的枯瘦身影,而是越过了院墙,落向村中那一片混乱的角落。他“看”到赵寡妇抱着渐渐停止抽搐、指尖蛊蛭僵死的儿子狗娃,喜极而泣。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狗娃紧闭的眼角滑落,滴落在被紫黑泡沫污染过的泥地上。
那滴饱含着稚童劫后余生的纯净泪水,浸润了泥土。一点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嫩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被污秽浸染的地面钻了出来,舒展着两片柔嫩的芽叶,散发出一种清新、宁静、涤荡灵魂的气息——净魂草!
“原来…天道…藏在蝼蚁振翅间…藏在稚子…泪光里…”乌蠡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吐出生命最后的、带着无尽苦涩与了然的呓语。下一刻,他枯槁的身躯连同肩头那只裂开的蛊王,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坍塌、溃散,化作一捧混杂着紫金碎屑的灰白尘埃,簌簌落入下方污浊的毒沼,再无痕迹。
,!
青石村的混乱,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老槐树上扭曲的冤魂面孔悄然隐没,渗出黑红汁液的树皮恢复了干枯。各家各户坛罐中涌出的紫黑泡沫停止了翻腾,迅速干涸、凝固,变成一层薄薄的、毫无生气的黑色硬壳。孩童指尖疯狂扭动的透明蛊蛭,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僵直、发白,簌簌掉落在地,转眼化为飞灰。
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庆幸笼罩着村民。没人知道灾难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束,只当是山神老爷显灵,或是什么邪祟自行退去了。赵寡妇抱着终于恢复平稳呼吸、沉沉昏睡的儿子,跪在地上对着四方不住磕头,泪流满面。
李长生家的小院里,一切恢复如常。李长生挠了挠头,刚才似乎听到罐子里的铁将军叫得格外响亮?他走过去,掀开了扣在瓦罐上的破陶碗。
铁将军雄赳赳地站在罐底中央,两根长长的触须如同得胜将军的翎毛,高高竖起,摩擦得“唧唧”作响,显得格外神气。只是仔细看去,它左边那根原本油黑发亮的触须,尖端似乎断了一小截?不过这点小伤显然无碍它的威风。
李长生没在意这个,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豁口的陶碗上。碗底内侧,那些刚刚亮起过土黄色微芒的古老镇魂咒文,此刻又恢复了灰扑扑、模糊不清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只是在那碗沿的豁口处,不知何时,牢牢地嵌着半片东西。
那是半片薄如蝉翼、却闪烁着妖异紫金色泽的翅膀残片!边缘锋利无比,形状奇特,绝非人间凡虫所有。它像一枚怪异的勋章,牢牢镶嵌在破陶碗粗糙的豁口边缘,紫金的流光与灰暗的陶胎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咦?这破碗啥时候镶上这么个亮片了?”李长生嘀咕了一句,伸手想去抠下来看看。但那紫金翅片仿佛天生就长在陶碗上,纹丝不动。“啧,还挺结实。”他撇撇嘴,放弃了。一个破碗,镶个亮片也还是个破碗。他随手将碗放到旁边的柴垛上,不再理会。
几天后,这镶着半片紫金蛊王翅的破陶碗,被来李长生家借农具的邻居王老憨无意中看到。王老憨是个粗人,只觉得这碗豁口镶了块亮晶晶的东西挺稀奇,看着像金属。
“老李头,这破碗还要不?不要俺拿回去当锅铲使使?豁口这块挺亮,刮刮锅底灰兴许好使!”王老憨大大咧咧地问。
李长生正忙着给菜地除草,头也没回地摆摆手:“拿去拿去,堆那儿还占地方。”
王老憨乐呵呵地把这“新锅铲”拿回了家。当晚,他婆娘用这“镶金锅铲”炒了一盘腊肉青菜。奇事发生了!那盘平平无奇的青菜,竟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浓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香得让人舌底生津,口水直流!那香味不仅勾人食欲,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安神定魄的力量,闻之令人心神宁静,白日里因蛊灾残留的惊悸都消散了大半。
王老憨一家吃得满嘴流油,啧啧称奇,只当是自家婆娘手艺见长。他们自然不知,那半片蛊王翅,虽已被天道伟力击碎,其残留的、源自十万生魂淬炼的某种“精华”气息,却在这凡火的烹炒中,与锅气奇异地融合,化作了这一缕人间至味与安魂妙香。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