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一口黑锅;女人紧紧抱着怀中哭嚎或奄奄一息的孩子;老人拄着树枝,在泥泞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摇摇欲坠;更多的孩子赤着脚,像受惊的小兽,在混乱的人群缝隙中无助地哭喊奔跑,寻找着失散的亲人。
哭声、喊声、呻吟声、牲畜的哀鸣声、车轮陷在泥里的吱呀声、士兵粗暴的呵斥和鞭打声……所有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震耳欲聋、令人心神崩溃的声浪,冲击着我的耳膜!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臭、牲畜粪便的恶臭、伤口溃烂的腥臭、以及一种……绝望到极致的死气!
难民!董卓焚城西迁,裹挟天子百官,驱赶洛阳及周边数十万百姓随行!而我,在污浊的下水道里挣扎了一夜,最终被冲出皇城,汇入了这通往地狱的、泥泞的洪流!
巨大的震撼和悲凉瞬间淹没了刚刚逃出生天的庆幸。这就是乱世!这就是被史书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徙民”!无数活生生的个体,在权力的碾轧下,化为这泥泞洪流中一个个微不足道、随时可能湮灭的黑点!
“滚开!别挡道!”一声粗暴的呵斥伴随着皮鞭破空声在附近响起!
“啪!” 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孩子凄厉的哭嚎和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骑着劣马、穿着破烂皮甲的西凉军士,正挥舞着皮鞭,狠狠抽打着一个因为推车陷进泥坑而行动稍慢的老汉!老汉背上本就破烂的衣服被撕裂,一道血痕瞬间浮现!旁边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哭喊着扑上去护住老汉,婴儿的哭声更加尖利。
那军士看也不看,骂骂咧咧地一夹马腹,烈马嘶鸣着从老汉身边挤过,溅起的泥浆糊了旁边几人一脸。人群惊恐地、麻木地向两侧躲避,像被巨石分开的浑浊水流。
“阿爹!阿爹你怎么样!”妇人哭喊着。
老汉倒在泥泞里,浑浊的老泪混着雨水和泥浆流下,只是死死护住怀里一个破旧的包袱,喃喃着:“粮……粮不能丢……囡囡……还饿着……”
这一幕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愤怒、悲悯、无力的绝望瞬间冲垮了高烧的眩晕!这就是我“治下”的百姓?!这就是他们用血汗供奉的“王师”?!
我下意识地想冲过去,但身体刚一动,就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烈的疼痛和虚脱感让我眼前一黑,踉跄着差点栽倒!同时,一股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瞬间刺在我的后背上!
我猛地警觉,强撑着站稳,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视。
混乱的人群边缘,几个同样穿着破烂皮甲、但眼神明显更加凶戾、腰间挎着环首刀的西凉兵卒,正像秃鹫一样扫视着人群。他们的目光在那些看起来稍有力气的青壮、或者包括看起来鼓胀的流民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威胁。其中一个刀疤脸的目光,刚刚似乎就落在了我身上片刻,带着一丝疑惑——大概是疑惑我这个半大少年为何如此狼狈不堪、却又不像普通流民那般麻木?
被盯上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比河水的冰冷更甚!我现在的状态,一个照面就会被这些兵痞像捏死蚂蚁一样解决掉!或者被当成壮丁抓走充当炮灰!
必须融入!立刻!马上!
我猛地低下头,学着周围流民的样子,将身体佝偻起来,让破烂湿透、沾满污泥的中衣尽可能遮掩住身体(虽然它早已破烂不堪)。*搜!搜¨小~说?网¢ _无-错.内.容?我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拖着像灌了铅的双腿,踉跄着、艰难地汇入那缓慢蠕动、散发着浓重体臭和绝望气息的人流之中。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湿滑、深及脚踝的泥泞里,如同在胶水中跋涉。赤脚被碎石、枯枝硌得钻心刺骨,伤口在泥水和汗水的浸泡下,传来持续的、深入骨髓的灼痛和麻痒。高烧如同附骨之蛆,让我的视野不断晃动、重影,耳边嗡嗡作响,混杂着难民的哭嚎和兵痞的呵斥,形成一片令人崩溃的噪音。
饥饿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开始疯狂地啃噬着胃壁。喉咙干渴得像要冒烟,看着浑浊的河水,强烈的恶心感让我无法下咽。身边一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妇人,正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破陶罐里,用脏污的手指抠出一点点黑乎乎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糊状物,喂给怀中哭闹不止、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婴儿。婴儿贪婪地吮吸着,发出微弱的呜咽。
这就是食物?人吃的东西?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我弯下腰,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咳出的不再是污物,而是带着血丝的浓痰。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颤抖得更加厉害,几乎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