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翻滚着浓稠的、散发着谷物香气的粥。
火塘边,或坐或站,还有七八个人。有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妇人,有衣不蔽体、怯生生躲在大人们身后的孩子,还有一个蹲在角落、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眼神阴鸷的独眼老头。看到我们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审视,甚至……一丝贪婪?尤其是我身上那件破烂但材质明显不同的中衣,还有秀娘怀里抱着的囡囡,似乎都成了他们目光的焦点。
“坐!坐!别客气!就当自己家!”老汉热情地招呼着,让那粗壮汉子搬来几块充当板凳的树墩,“俺姓陈,是这陈家坳的……咳,现在也就剩俺们这几户了。兵荒马乱的,都不容易!来,先喝口热粥暖暖身子!” 老妪立刻用几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盛了满满几碗浓稠的粟米粥,热情地递了过来。
粥很浓稠,散发着诱人的谷物香气,在这寒冷和饥饿交迫的时刻,简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阿牛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喉咙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赵大和孙老蔫看着碗里的粥,眼神里也充满了渴望。秀娘更是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囡囡似乎也闻到了香味,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然而,唐周却没有接碗。他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多谢……陈老丈……我等……暂不饿。”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那几碗浓稠的粥,又扫过火塘里跳跃的火焰,最后落在墙角一堆码放得整整齐齐、却明显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干柴上。
阿牛看到唐周的反应,立刻也强忍着饥饿,没有去接碗。赵大和孙老蔫见状,也犹豫着缩回了手。只有秀娘,看着怀里因为饥饿而开始低声呜咽的囡囡,又看看那碗散发着热气的粥,眼中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哎呀!客气啥!”陈老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更加热情,甚至带着一丝责备,“看这娃饿的!快!给娃喂点!这年头,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讲究啥!” 他不由分说地,将一碗粥塞到了秀娘手里。
秀娘看着怀里囡囡苍白的小脸,感受着手中陶碗传来的温热,又看看唐周冰冷沉默的侧脸,巨大的母爱和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不安。她用木勺舀起一点粥,小心地吹凉,送到囡囡嘴边。
囡囡贪婪地吮吸起来。
看到囡囡开始喝粥,陈老汉和老妪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真诚”了。那粗壮汉子也嘿嘿笑了两声,目光在秀娘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着。火塘边其他村民的目光,则更多地落在了我们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等待好戏开场般的……期待?
“看几位……不像……普通流民啊?”陈老汉在火塘边坐下,吧嗒了一口旱烟,浑浊的眼睛在烟雾后闪烁着精光,目光在我和唐周之间来回扫视,“这位小兄弟(指我)……气度不凡啊……身上这伤……啧啧……像是……刀箭伤?这位老先生(指唐周)……更是……深藏不露啊……不知……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可是……遭了大难?”
试探!
赤裸裸的试探!
阿牛和赵大的身体瞬间绷紧!唐周依旧沉默,只是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枯槁的手指在木棍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笃”声。
我强撑着精神,嘶声道:“……豫州……遭了兵灾……家……家没了……逃难……去……关中……投亲……” 声音虚弱,带着浓重的悲戚。
“关中?”陈老汉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堆起同情的笑容,“唉……兵灾……造孽哦!关中……也不太平啊!董太师……咳咳……” 他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咳嗽两声掩饰过去,话锋一转,“不过,看小兄弟这模样,还有这位老先生……怕不是……寻常人家出身吧?可是……官宦之后?或是……富商子弟?”
他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地缠绕着我,充满了贪婪的探究!火塘边其他村民也竖起了耳朵,连那个抽旱烟的独眼老头都停下了动作,阴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了过来!
身份!
他们果然在打探身份!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破衣!
就在这时!
“哇——!!!”
刚刚喝了几口粥的囡囡,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呕吐起来!小小的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刚刚喝下去的粥混合着胃液,全部吐在了秀娘身上!
“囡囡!囡囡你怎么了?!”秀娘瞬间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与此同时!
“噗通!”
“噗通!”
两声闷响!
一直强撑着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