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堆叠、压实、覆盖上泥土进行沤制。
“这是?”陈庸皱起眉头,掩了掩鼻子。
“回大人,此乃草民尝试的‘积肥’之法。”刘辩解释道,“将秽物与草木灰、腐土等混合堆沤发酵,待其腐熟后施入田中,可增地力,使庄稼长得更壮,收成更好。”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此法尚在摸索,气味难闻,且需时日验证效果。”
陈庸的眼神亮了起来。他虽不通农事细节,但作为一县父母官,深知土地肥力对收成、对赋税、对安定的重要性!如果此法真能奏效……他看向刘辩的目光更加不同了。
“你读过书?懂农事?还通晓营造?”陈庸连续发问,语气带着探究。
刘辩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关键考验。“回大人,幼时家中略有薄产,曾随先父读过几年蒙学,识得几个字。后家道中落,颠沛流离,为求活路,杂学旁收了些许粗浅的匠作、农桑之法,不敢言‘懂’,只求实用。”他将自己的“知识”来源归结于“杂学”和“求生本能”,合情合理。
陈庸捋着短须,沉吟片刻。眼前这个刘彦,谈吐有度,思路清晰,更难得的是有真本事!这水车若能在全县推广,当省却多少灌溉之苦?这积肥之法若真有效,粮食增产,他的政绩岂不是板上钉钉?如今乱世,能安民、增粮的人才,比只会空谈的酸儒有用得多!
“刘彦,”陈庸的语气变得郑重,“你有此等巧思与实干之才,屈居于此,与流民为伍,实乃埋没。”
刘辩心中暗喜,面上却更加恭谨:“大人言重了。草民只求一隅安身,与同乡共度时艰,不敢奢望其他。”
“诶,此言差矣!”陈庸摆摆手,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人才难得。本官治下,正需尔等实心任事之人。你既有引水之能,又有增肥之策,当为乡梓出力才是。”
他环顾了一下营地,提高了声音:“本官观尔等营寨,秩序井然,开荒有方,足见刘彦你非但巧思,亦有统御之能。今日本官做主,将这片河滩荒地,正式划归尔等垦殖!三年内免赋!”
此言一出,营地里的流民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有了官府认可的地契,他们就不再是无根的浮萍,不再是随时可能被驱赶的流民了!这是真正的立足之地!
刘辩也深深一揖,语气带着真诚的激动:“草民刘彦,代营地百余口,叩谢县尊大人天恩!大人仁德,泽被苍生!”他知道,这“免赋三年”的承诺,是陈庸抛出的第一根橄榄枝,也是对他们价值的初步认可。
“起来吧。”陈庸满意地点点头,亲手扶起刘辩(这个动作让旁边的县吏和流民都暗自心惊),低声道:“刘彦,好好做。本官对你寄予厚望。这水车、积肥之事,你要用心整理出个章程来,若真有实效,本官当在全县推广,记你首功!到时,少不了你的前程!”
“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刘辩再次躬身,心脏因激动和压力而微微加速。机遇来了!县令的初步支持、官方的背书、土地的合法性,这正是他积蓄力量最需要的资源!工坊、班底、更深层次的技术研究,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然而,就在陈庸准备登车离去时,他身后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看着那架仍在转动的水车和气味刺鼻的肥堆,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轻视和不以为然,低声嘟囔了一句:“奇技淫巧,粪土堆里扒食,也值当如此抬举……”
这细微的声音被刘辩捕捉到了。他面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是一凛。机遇伴随的,从来不只是阳光。来自“体面人”的轻视,来自既得利益者的潜在敌意,如同初秋的凉风,预示着未来并非一片坦途。县令的瞩目是阶梯,也可能是靶心。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陈县令,刘辩站在河边,望着奔腾的河水推动着水车,发出持续的嗡鸣。阳光洒在他年轻却已显坚毅的脸上。
“王五,二牛。”他沉声道。
“先生!”两人立刻应声。
“召集所有能腾出手的人手。”刘辩的目光锐利起来,“第一,立刻按照之前规划的草图,在营地西侧那片高燥地清理出场地,准备搭建工棚!我们的‘工坊’,该立起来了!第二,把陈县令赏赐的那袋铜钱分下去,让大伙儿今晚加餐!吃饱了,才有力气,迎接新的开始!”
机遇已至,当乘风而起。脚下的土地虽已稳固,但真正的征途,才刚刚拉开序幕。县令的瞩目,只是点燃了第一簇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