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蓉行礼退了出来,心里惦记家里前些日子被查抄,便绕过去看看情形,却见这才不到戌时就已经落钥,忙拍门道:“院儿里有人吗?林嫂子?黄嫂子?我是采蓉,快开门来。”
里面半晌才传来动静,却也没急着开门,小心地问:“谁在外头?”
采蓉听出是林成媳妇的声音,忙道:“林嫂子,我是采蓉。”
“采蓉姑娘,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太太或姑娘”林成媳妇忙开了门,迎了采蓉进去,紧张地问。
“太太和姑娘都好,你把董妈妈和金妈妈请过来,我进屋去收拾几样东西。”采蓉小声吩咐道。
不多时,董妈、金妈就都到了大太太的房里,见采蓉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正歪坐在榻边等着,忙都过去问:“太太和姑娘在那边如何,早就说只你们两个人伺候不够,却偏生都不许我们跟去。”
采蓉起身见了个礼,各自坐下才道:“那边粗使的婆子丫头许多,我和青芙不过贴身陪着,也没什么活计要做。再说句不怕两位妈妈恼的话,你们也都是有了春秋的人,又都是主子的奶妈妈,这是太太和姑娘心疼你们,而且妈妈们老成持重,院子里还得你们看着才是。”说了两句便转到正事上道,“闲话不多说了,我先告诉两位妈妈一件大喜的事儿,大太太如今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是大老爷的遗腹子,我这次回家就是报喜的,刚去禀告了夫人,这才得空回来看看。”
“这这是当真的事儿?”董妈颤抖着嘴唇,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却也明白采蓉不敢在这种事儿上混说,顿时喜得跪在屋里的佛像前,不住地磕头道,“这可真是菩萨保佑,老婆子以后一定每日三柱清香,供在佛前。若大太太一举得男,老婆子便愿捐了全部身家,给佛祖重塑金身。”
这话说得诚意真心,她是齐氏的奶妈,当初跟着一道过来做陪房的,为人踏实厚道,却只是命苦,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膝下唯一的女儿还嫁得山高水远,如今只靠着齐氏过活,若齐氏能有一子傍身,她日后也算是能安稳终老。
金妈是姑娘的奶妈,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很是利爽有主见的一个人,眼见齐氏软弱,就一心只听姑娘的话,只为她打算。近一年来见姑娘越发沉稳,她就也越发放心和仰仗,此时听得这个消息,也跟钟庆春一般,先想到的却是如何保住那孩子,所以低头思忖了片刻,才问采蓉:“大姑娘可传了什么话回来?”
“还是金妈妈知道姑娘。”采蓉点点头道:“姑娘让奴婢传话儿说,以往咱们这里鱼龙混杂的,她只装作不知,一来不愿意撕破了亲戚们之间的脸面,二来也是懒得与她们费力周旋。可如今不同往日,一则没了大老爷撑门立户,孤儿寡母要更谨慎从事,二则有了太太这桩喜事儿,屋里院子里就越发要小心谨慎,趁着今明两日,太太和姑娘还没回来,劳烦两位妈妈,把太太和姑娘的屋里都重新拾掇一番,有什么不合规矩或是对孕妇有冲撞的,赶紧清理出去,对那些平时就不服管教或是不一心为主的,妈妈们也多留心,等姑娘回来再做处置。”
“这是自然,大姑娘做事素来心中有数,我们做妈也多有省心。”董妈从蒲团上起身道,“今后这屋里,就也只能靠着大姑娘撑着了,只辛苦了她小小年纪,却要这般操心劳力。”
这话采蓉是不敢接,也不敢替钟庆春谦辞,只转了话题道:“姑娘还特意让奴婢给董妈妈带一句话,太太素日吃的药,董妈妈是最清楚的,虽说是吃了这么多年的,但是咱们不懂药理,难免有孕妇吃不得的,如今府里这样,还请妈妈把东西每样装点儿,送去亲家老太太那边,重新请个大夫仔细查验才是妥当。”
“这是应该的,大姑娘细心,照我说,干脆请个科的大夫在家供奉着,待太太平安生下小主子,再好生谢了送走不迟。”董妈妈是齐家跟过来的,年轻时候在江南见惯了齐家花钱如流水的场面,做事只考量对主子有没有益处,却从不问银钱花费,也不甚懂人情往故。
采蓉心下觉得这样不妥,却也知道分寸并未开口反驳,只说这些姑娘都没交代,自己不好胡乱插嘴,因着时候有限还要赶回庙里,忙辞过就拎着包袱走了,剩下两个妈妈整饬屋里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