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蠢笨不通世故,也恨自己懦弱无能,未曾听从好友的劝告搏上一搏,也恨为何要在杨近出关之前,还与他大吵一架。
是他亲手葬送了与自己十年相伴的挚友。
“我糊涂,是我糊涂啊!”
当日杨近来接他出禁时的话犹尤在耳,那声声斥责如重锤敲击在他心口,将他的胸腔撕烂流脓,一语成谶。
郭文成趴伏于地,涕泪横流,堂堂七尺男儿,半点颜面也不曾保留,撕心裂肺,嚎啕大哭,却无一人敢上前劝说。
林傲雪再见到郭文成的时候是在军医营里,她方才在战场上被蛮兵将胳膊划了一刀,故而来军医营寻云烟包扎诊治。云烟虽然不是军医,但营里伤兵皆在军医营中休养,云烟临时搬来此处,并不奇怪。
见到林傲雪来,云烟放下手里正忙着的东西,快步走到门边,她心思细腻,几乎在林傲雪踏进屋门的瞬间,视线就凝固在林傲雪胳膊上的刀伤上,她眉头一皱,嗔怒道:
“怎么受伤了?”
林傲雪倒见怪不怪,摆了摆手说:
“哎呀,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么个刀口算得了什么伤,不打紧。”
云烟见不得林傲雪对自己的身体这般不注意,林傲雪才刚说完,云烟便一个巴掌拍在林傲雪的脑门上,将后者后面絮絮叨叨的话全都堵进喉咙里,她手里拎着伤yào和干净的纱布,两眼圆睁,对林傲雪怒目而视。
林傲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发言触怒了云烟,立马禁了声,面上有些惶惑。
“将胳膊伸出来。”
云烟凶巴巴的。
林傲雪一缩脖子,不敢违抗,立马将受伤的胳膊递了过去。
云烟不由分说,刷刷两下将林傲雪的衣服剪开,将伤口露出来,林傲雪心痛得不行,两眼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急声道:
“啊!烟儿!你怎地将衣服剪了!这刀口补补就行了,这一剪可就不能穿了!”
这身是云烟给她做的衣裳。
今日战事来得突然,这几日战况紧张,她的兵服都已经破破烂烂,穿不了了,营里资源紧张,也没有派发新的兵服,林傲雪换上了云烟给她做的新衣裳,还没穿暖和,就被迫上了战场,结果不慎被划了一刀,她已经心痛得不得了了,这下倒好,云烟直接给她把袖子都剪了。
云烟闻言,抬头又见林傲雪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心里那一点愤懑的情绪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她瞪了林傲雪一眼,佯怒道:
“这是我做的衣裳,我为什么不能剪?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那边柜子里还有一套新的,待会儿换那个。”
林傲雪被一套新的衣裳封了口,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刚刚被剪掉的袖口,还是痛惜,干脆撇开脑袋不再去看。
云烟见她如此模样,哪里还板得住脸色,唇角不由自主地掀了起来,这人没打开心扉的时候,就摆着一副别人都欠她钱的臭脸,油盐不进,她费尽了心思,这下总算能看到一些寻常人都有的喜怒哀乐。
她喜欢林傲雪身上这样的改变,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人真切地体会到,这人鲜活存在于她的生命里,渐渐霸占了她生活中的每一个细微而短暂的时刻。
即便她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面对这样的林傲雪,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好了,伤处莫要沾水。”
云烟处理伤口的手法很是熟练,不一会儿,便将林傲雪的伤口包扎好了。林傲雪抽回手,看着自己从中断掉的袖口,一脸心疼地试探着询问云烟:
“烟儿,这衣服还能不能补补?”
闻言,云烟又好气又好笑,她甩了林傲雪一个大白眼,无奈又宠溺地回答她:
“好好好!补一补!”
换个袖子而已,也不是难事,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林傲雪竟然如此小气。林傲雪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顿时大喜过望,欢快地去换上新的衣裳。
战事刚刚结束,北辰隆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对付郭文成,郭文成得了空,来了一趟军医营,恰巧碰见了刚刚包扎好伤口从军医营中出来的林傲雪。
郭文成在她面前站定,在沉默许久之后,说道:
“林郡尉,杨督军死了。”
林傲雪猛地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
郭文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随后摇了摇头,没与林傲雪多说什么,只道:
“当初在京城,我对不起你。”
他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折磨到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