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校事郎眼线,眼瞅着刘备一行转过山道小径,似乎稍作停留,又准备往山坡上行去。领头一人眉头一皱,正欲带人跟上,斜刺里却突然冲出几个农夫打扮的汉子,猛的拦在了他们面前,口中嚷嚷不断。
『兀那汉子!站住!你踩坏我家庄禾了!』
『就是!你看这脚印!这么好的庄禾都给你踏歪了!』
『赔钱!不赔钱休想走!拉他去见亭长!』
几个农夫打扮的汉子不由分说,围住那些暗探,七手八脚便拉扯起来,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校事暗探又惊又怒,厉声呵斥,『放肆!吾乃官差!尔等刁民安敢……』
话音未落,一个泥团准确的『啪』地糊在他脸上,土腥味直灌入口,让他顿时呛得直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更有人趁机在他腰间摸索,似要抢夺他证明身份的令牌。
『官差?官差就能随意践踏庄禾?还有没有王法了!』
『定是假冒官差!』
『抓住他!拉他去见官!让亭长评理!』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
校事郎暗叹原本就是乔装跟踪刘备,身上也没带什么刀枪,纵然有些武艺,但是明显围拢过来的『农夫』也不是好相处的,怀中短刃还没能掏出来,便是泥团糊脸,脚下暗算,手臂纠缠,连腰间令牌都被摘走了,脱身不得,最终被连推带搡地扭送向附近的乡亭。
而在山坡之上,山亭之内,石案清雅。
顾雍已端坐主位,素袍纶巾,气度雍容。见刘备登亭,他含笑起身,拱手相迎:『征南将军大驾光临,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刘备还礼:『元叹太客气了。公乃江东柱石,名满海内,能得元叹相邀,备荣幸之至。』
两人分宾主落座。
顾雍原本也邀请张飞一起坐,但是没有酒水,只有茶水,张飞哪里能坐得住?
而且之乎者也的,张飞听着就烦,便是干脆侍立亭外,手按刀柄,瞪圆了眼,扫视四周。
顾雍见状,也是让一旁侍奉茶水的老仆退下,亲自动手为刘备斟上一杯清茶,茶香袅袅。
顾雍目光温和,望着远处浩渺江景,仿佛和刘备闲话家常,说道:『这江左春色,虽不及中原雄浑,然烟波浩渺,别有一番韵味。雍常思天地造化,万物相生,贵在有序流通。譬如这江水,奔流不息,滋养万物,商旅舟楫亦赖其利是也。』
刘备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赞道:『好茶。元叹所言极是。备在交南,亦深感水路通衢之要。日南、崖州,孤悬海外,若无舟船往来,互通有无,则军民困顿矣。』
顾雍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刘备,深邃而平静:『征南将军经营南疆,劳苦功高。雍有闻,交趾虽僻远,然物产丰饶,尤以明珠、翠羽、香木、象牙等海外奇珍为贵。此等宝物,若能畅通于江东、中原,其利何止巨万?然商路迢迢,风波险恶,更兼……沿途税卡林立,掣肘重重,致使奇货难通,商贾裹足,诚为憾事。』
刘备放下茶盏,神色诚恳的说道:『元叹洞悉时弊。备亦深以为患。商路不畅,则民无利,军无饷。然备受命于骠骑,驻守南疆,职责所在,唯保境安民,畅通商旅,依律征税而已。至于江东税制……此乃吴侯内务,备岂敢置喙?』
顾雍抚须,语气依旧平和,却字字清晰,『征南将军不必过谦,开疆扩土之功,便是青册流传,千古传芳!更何况,这商路之利,关乎民生军资,非一地一隅之私事。所谓「法理不外乎人情」,规矩亦需通达,方能成事。』
顾雍身躯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几分,『雍不才,在江东薄有根基,于商贾之事略知一二。若征南将军有意……这江东与交趾之间,未尝不可寻一二「两便之法」……譬如,江东商船过境交趾,税赋可酌情……而交趾所需之江东米粮、铁器、布帛,乃至……精于营造海舶之良工巧匠,江东亦非不能襄助啊……此乃互利共赢之举,于公于私,于军于民,皆大有裨益。未知征南将军……意下如何?』
刘备顿时就不由得吸了一口太湖银鱼。
顾雍显然也是盯准了要害之处,并且还抛出了具体的交易方案。
江东商船,当然是顾氏的船,在交趾获得优惠税率,甚至可能绕开孙权的部分税收盘剥,作为交换,顾雍可提供刘备急需的物资,包括粮食、军需和关键技术人才,就连造船工匠也可以谈……
这是对刘备在交趾独立发展势力,无疑是一个的巨大支持!
刘备心中波澜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