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所说,那丫头颇有几分冥顽不灵。”
知府后院,梁照安在摊开的画卷中添上一根竹枝,又换了支笔画上几片竹叶,“少年人啊,最难得的是天真,最可笑的也是天真。”
文训垂手恭立在旁,“学生有些担心。”
梁照安瞥他一眼,“你担心什么?”
“若她不知天高地厚,与吴启芳硬碰硬……”
“她碰得了么?”梁照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个小卒而已,就算她闹到吴启芳面前,你看那位大将会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咱们就这样撒手不管?”文训问,“她毕竟与咱们站在同一条线上。”
“我几时招揽过她?”梁照安放下毛笔,“文训,你这人就是思虑太多,不该揽的事儿也喜欢揽在自己身上。”
他在水盆里洗了洗手,拿白帕擦干,转身对文训道:“你对张钰之事如何看?”
文训想了想,“张钰突然入京,必是受了吴启芳指派。”
“然后呢?”梁照安问。
“若只为了对付区区一名副尉,他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文训应道,“他定然还往京里递了什么消息。”
“没错,”梁照安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这几年我用尽办法,也没能查出他到底与谁交好,但对方肯为吴启芳杀人,可见他在京中的势力比我想象的更深。”
“恩师打算如何应对?”文训轻声问。
“张钰之死给我提了个醒,”梁照安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文训迟疑,“恩师还要继续忍耐?”
“朝廷如今百废待兴,新帝想要腾出手来处理沿海之事,必先将在京中立威,”梁照安放下卷起的袖口,“少则两三年,多则六七年,咱们悬州入不了新帝的眼。”
同一时刻,叶扶波对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看向宁叔,“我一人吃饭,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小姐不开心的时候食欲最好,”宁叔替她摆开碗筷,“这些饭菜我只怕小姐不够吃,哪里会多?”
叶扶波失笑,“什么都瞒不过宁叔。”
她举箸戳起一块红烧蹄膀,鲜亮的酱汁滴在白花花的米饭上,染得米饭莹润透亮。
宁叔看着她,一脸慈祥,“小姐白天忙完夜里更忙,能吃就多吃一些,海上风浪大,没一把子力气掌不稳舵。”
“宁叔放心,”叶扶波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心里有数。”
她最初只是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却发现张副尉身后牵连甚广。
倘若父亲发现吴启芳授意属下走私海货,他会如何?
他恐怕会义正辞严,直言上谏。
但仅仅如此,不至于让他遭遇杀身之祸。
那么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哪怕只是某种怀疑,也让人坐立难安,才让张副尉不惜铤而走险?
叶扶波想起父亲出战前没有任何异样,那他发现的端倪便是在那两个时辰之中。
父亲重伤之前正与敌方大将王潘激斗,而王潘也死于那场爆炸中。
一个若隐若现的念头在叶扶波脑海中浮沉,可惜得不到任何佐证。
张副尉已死,悬州官场亦不愿与吴启芳起正面冲突,一个小小的叶扶波左右不了那些大人物的博弈。
归根到底,还是她太年轻,缺乏根基。
叶扶波夹起炖得软烂的肉皮,配着米饭大口吃下。
年轻不是问题,她水性好,有的是耐性。
……
时光走得飞快。
新帝即位仿佛还在昨日,转眼就过去两年。
两年间,人们对新帝的印象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位帝王从未受过正经培养,却有着出人意料的敏锐与果决。
他即位之初,便遭遇京畿大旱。
他对旱情的处置快得令人措手不及,一些大臣甚至在事后才得知,新帝曾于民间游历,获悉荒年预兆,提前命户部携工部疏浚开渠,备粮防荒,又定下赈贷荒政,稳定民心。
新帝于劝课农桑的同时,鼓励经营,开放榷场,兴元二年末,户部上报的国库收入较之戾帝在位末年翻了一番。
兴元三年春闱,新帝于紫极殿亲自策问,录取三甲进士。
眼看一切都朝着生机勃勃的方向发展,到了五月,一场激烈辩论在大朝会上展开。
“臣不赞成开放海禁。”
正相柳万山高举笏板,掷地有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