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的苏晚晴推了推眼镜，调出一张毒理分析图谱。

“最新结果。死者胃容物里的植物残片，经过质谱分析，确认为乌头碱。”

她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一种剧毒的生物碱，存在于川乌、草乌这类植物中。微量、长期服用，会引发心律失常、神经系统紊乱，最终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所有症状，都与黄启明生前的病历记录高度吻合。凶手用一种古老的毒药，完美模拟了一场现代医学下的自然死亡。”

夏薇轻敲回车键，一张结构复杂的人物关系图和时间线占满了整个投影幕布。

“老大，周队，黄家的这本烂账，可比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精彩多了。”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信息随之滚动。

“死者黄启明，八十九岁。档案显示，这位黄伯年轻时是个人物。没背景，没学历，但脑子活，胆子大。八十年代初，靠着在滨海港倒腾进出口货起家，干的都是些走在政策边缘的‘灵活’生意。后来踩准了点，一头扎进房地产，成立‘启明地产’，成了当时滨海市第一批富起来的土豪。”

周浩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黄启明年轻时意气风发的黑白照片。“一九九零年就敢拿三百万现金出来买保险，这魄力，是挺‘灵活’的。”

“他的人生转折点，也跟女人有关。”夏薇调出两张女人的旧照片，并列放在黄启明照片两侧。“原配陈婉仪，陪他吃过苦的，生了长子黄国章。可惜，黄家刚发迹没多久，一九八八年，她就病死了。”

“重点来了。”夏薇点了点另一张照片。

“原配尸骨未寒，不到半年，黄启明就把小姨子陈婉芝娶进了门。这位续弦，性格跟她姐完全相反，强势，爱慕虚荣，生了女儿黄美琪和次子黄国梁。”

周浩忍不住“啧”了一声：“老话说的，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他这首接进阶到小姨子了。这续弦生的孩子，跟原配生的，能处得好才怪。”

赵阳没有理会他的玩笑，只是示意夏薇：“继续。”

“好。”夏薇把焦点拉回到主线上。“九十年代末，黄启明被成功冲昏了头，西处投资，盲目扩张。结果九七年亚洲金融危机一来，资金链当场断裂，‘启明地产’一夜崩盘。为了还债，黄家几乎卖光了所有能变卖的东西。最后只剩下几栋老城区的旧楼和商铺收租，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二零零五年。”屏幕上跳出黄启明的病历摘要。“公司破产，债务缠身，黄启明在一次关键会议上，突发严重脑中风。命是保住了，但从此全身瘫痪，话也说不了，成了个活死人。被困在那栋大别墅里，一困就是十年。”

夏薇将那张在别墅客厅拍的全家福放大，用激光笔逐个点过。

“长子黄国章，六十岁。原配生的，在家基本就是个透明人，全靠老婆张慧妍撑着。典型的妻管严。”

“长孙黄耀文，三十五岁。名下有一间投资公司。这是他的妻子林珊。”

“女儿黄美琪，五十五岁。续弦生的，离异，据说在外面养着个吃软饭的画家。”

“次子黄国梁，五十二岁。也是续弦生的。”夏薇调出几张赌场的高利贷借据扫描件，“不过是个标准的败家子，赌棍，欠了一屁股债。”

“他那个儿子黄晓峰，二十八岁，其他信息不详。”夏薇最后总结道。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一个冰冷残酷的逻辑。

赵阳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活着，保额每天都在涨，但天文数字的医疗费和还不完的债，是个无底洞。死了，两千五百一十六万立刻到手，所有人的问题，都能解决。”

他站起身。

“‘活着是债，死了是钱’。这个诅咒，现在就悬在黄家每一个人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