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浓得像是灌进了喉咙，每一下呼吸都带着化学溶剂的辛辣和压抑，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_j!i′n*g·w,u′x·s+w~.¨c_o,m*仪器“嘀、嘀”的单调电子声切割着死寂的空气，像倒计时的秒针，催逼着每一个沉默的刹那。

林晚站在父亲病床边。她微微垂着头，散落的几缕黑发黏在汗湿冰冷的额角和鬓边，遮挡了小半张毫无血色的脸。冰蓝色的眼瞳被垂落的眼睫遮盖大半，只露出一线微光，像结了厚厚冰层的湖面下，封冻着一丝难以窥探的漩涡暗流。

她的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到满弦的弓，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地对抗着内心汹涌的暴风与眼前这死水般的、令人窒息的平静。父亲手腕上那圈深紫色、边缘隐隐要渗出血丝的恐怖指痕，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沉……晚……”

林国伟极度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砂纸刮过腐朽的木板。他极其艰难地转动浑浊的眼珠，视线如同两道沉重的铅块，先落在女儿冰封的侧影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哀伤和疲惫。随即，他又挣扎着转向几步之外靠墙站立的顾沉。

顾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沉重的头颅微微低垂着。额角新鲜的血迹己经凝固成一道暗红色的沟壑，从紧蹙如山峰般的眉骨一首延伸到苍白紧绷的颧骨边缘。巨大的止痛针剂药效在顽固的、源自骨骼和脏腑深处的裂痛反复冲击下，如同被不断拍打的礁石，正在一点点被侵蚀殆尽。紧抿的薄唇边缘因为剧烈的隐忍而微微泛白、颤抖。

他站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即将坍塌的山峦，承受着视线中心那无声的重量。林国伟的目光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乞求，穿透病房冰冷滞重的空气，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顾沉……答应爸……爸……”林国伟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断续而微弱，每一个字都拼尽全力，“护好她……离开……远远的……再……别沾……”剧烈的咳喘再次被强行压下，苍老的脸庞因为缺氧而泛出一种绝望的青灰。

顾沉深黑的眼瞳猛地抬起！里面的血丝如同瞬间崩裂的山河脉络，猩红欲滴！父亲的哀求混杂着沉重的生命重量和林晚此刻如同绷紧到极致弦线的姿态，化作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他心口最深处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那是关于爆炸、死亡、铁灰色的堡垒、以及无数战友与无辜者鲜血的记忆所撕裂的巨大创面！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因剧烈挣扎而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是带着血迹的承诺？还是撕裂这哀求继续前行？那张布满伤疤的年轻脸庞上，骨肉的棱角因为剧痛和巨大的情感撕裂而显得格外嶙峋扭曲，下颌的肌肉在无声地、疯狂地抽搐！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终于，顾沉极其缓慢地、沉重地点了下头。动作不大，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视线，在父亲的灼灼逼视下，沉得如同压顶的铅云，艰难地移开，最终凝固在了几步之外林晚垂下的发顶上。

那片墨色的柔软发顶……她垂着头……如同被钉在地狱岩浆里的天鹅……

那一瞬间，顾沉胸中撕裂般翻滚的情绪浪潮猛地被一股更汹涌、更沉重的决堤洪流强行压住！他用残存的钢铁意志，将其死死地摁进了冰封的寒潭！指缝间渗出的不是血，是凝成冰晶的后怕与承诺！

“……嗯。”一个短促的、几乎是从肺腑深处强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单音节。如同烙印。沉重得无法呼吸。

空气凝滞了一瞬，只有心电监护仪在执着地跳动。

“……小晚……”

林国伟的视线如同垂死的藤蔓，再次死死缠回林晚身上。,k-a·n￠s`h¨u`l￠a!o\.*c¨o\m~他枯瘦的手指极其吃力地在被单上抓握了一下，又无力地松开。

林晚像是被这微弱的声音触发，浑身一震！她终于抬起了一首低垂的头颅！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下！瞬间在她苍白冰冷的脸颊上冲刷出两道湿润的沟壑！那双冰蓝色的眼瞳终于完全暴露在惨淡的光线下——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那里面此刻充盈着巨大的、如同被碾碎般的哀恸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是的，平静。一种封冻了所有情绪岩浆、只剩下极致空洞和疲惫的平静！如同被暴风雪肆虐过千万遍后彻底凝结的死寂冰原！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无声奔流。下一秒，她猛地几步扑到床边！冰凉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轻轻捧起了父亲那只扎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