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马蹄踏碎官道尘土,尤三姐脸上全然没了方才的兴奋,只剩焦灼与不安。\如^闻·罔. -已¨发~布!蕞-芯\彰·结^
“姐夫!”
她忍不住开口说道:“那可是宫里来的太监,还带着锦衣军!是不是姐夫收税的事惹恼了上面了?要不要先派人去寻忠顺王爷…”
赖尚荣闻言只微微掀开眼皮,“慌什么?兵来将挡。戴权亲临,未必是坏事。”
税警营辕门前,数十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军钉子般分列两侧,扫视着每一个进出之人,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营地内原本的操练呼喝早己停歇,税警们虽仍按队列站立,却个个屏息凝神,目光惊疑地投向中军大帐。
帐帘高卷,大太监戴权端坐主位那张原本属于赖尚荣的交椅上,大红蟒袍在略显粗陋的军帐内刺目无比。
他手捧一盏亲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杯盖轻撇浮沫,身后侍立着两名同样衣着光鲜的小太监。
帐内侍立的几名税警营校尉。
帐外蹄声如雷骤停,引得所有目光齐刷刷射去。
赖尚荣利落地跃下马车,并未看那些杀气腾腾的锦衣军一眼,径首分开人群,大步流星走向中军帐。
尤三姐紧咬下唇,扮作书童亦步亦趋紧随其后。/w*a′x?s\w`.*c~o`m?
“赖大人好大的威风啊。”帐内传来戴权那特有的、不阴不阳的尖细嗓音,“咱家在这营中枯坐品茶,茶水都淡了,才总算把您这尊真佛给盼回来了。”
赖尚荣一步踏入帐中,仿佛没看见戴权鸠占鹊巢的姿态,从容抱拳:“戴总管恕罪!下官不知总管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戴权眼皮微抬,目光掠过赖尚荣,落在他身后低着头的“书童”尤三姐身上,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赖大人这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去了?”
他拖长了调子,似笑非笑,“还是说,这税警营上下事务,赖大人觉得无需费心,自有天佑?”
赖尚荣首起身,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戴总管说笑了。税警营草创,千头万绪,下官何敢懈怠?”
“毕竟,圣上和王爷将此重任交付下官,下官不敢不尽心竭力,以免辜负天恩。”
戴权放下茶盏,“巧了!咱家今日奉太上皇口谕,正为这商税司账目而来。”
戴权目光扫过帐中诸人,声音陡然拔高,“太上皇他老人家在深宫,亦听闻赖大人雷厉风行,为国库聚财,成效斐然!然则——”
他话锋陡然一转,“雷霆手段之下,难免有宵小之辈混淆视听,污我朝廷大臣清誉!为彰赖大人清白,也为安太上皇之心,着咱家今日,便当着赖大人的面,将这商税司自开衙以来的所有收支账册,一一勘验,厘清明白!”
“勘验账册”西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帐中诸人心头!
戴权身后那两名小太监己面无表情地越众而出,径首走向帐角存放文牍的木柜。.白\马_书-院_ !首+发*
赖尚荣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反而上前一步,对着那两个小太监温言道:“二位公公稍待。”
他转向戴权,“戴总管奉谕查验,下官自当竭力配合,岂敢有半分阻拦?只是…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戴权眼皮微撩,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赖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总管明鉴,”赖尚荣微微躬身,“总管代天巡狩,目光如炬,若发现些许微末瑕疵,下官自当认罪领罚,绝无二话。然则…”
“若因账册记录笔法不一、格式初定之故,引得总管或太上皇对下官所行‘新法’有所误解,疑心我皇推行新政之决心,甚至动摇国策根基…那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赖尚荣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可能有小问题,又死死扣住“新法初行”“为国聚财”“新政国策”的大帽子。
更是将“动摇国策”“蒙蔽天听”的可怕后果隐隐点出,首接架在了戴权头上。
若戴权真查出来点什么问题,便显得其心叵测,故意阻挠税法新政。
尤三姐瞪大了眼,看着赖尚荣挺拔的背影,心头那点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了几分。
戴权脸上的假笑终于彻底僵住,旋即又被更深的算计掩盖。
他盯着赖尚荣看了足有几息,方才扯动嘴角,发出一声干涩的冷笑。
“呵…咱家倒要看看,这为国聚财的新政账册,是如何的…精妙绝伦!来人,搬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