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声音,却浑厚而悠长,带着一种涤荡邪秽的威严。
“丹增阿古拉(老爷爷)!”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老喇嘛丹增猛地回过头。风雪吹乱了他花白的须发,那张布满皱纹、如同风干核桃般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鹰隼,瞬间穿透风雪锁定了我,以及我身后那片被雪幕笼罩的山坡。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了然和凝重。
“快!进寺门!”他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同时将手中的法号吹得更加急促响亮。
我几乎是扑进了那扇半开的、低矮的寺门。一股混合着酥油灯、陈旧经卷和干草气息的、令人心安的暖意瞬间包裹了我。我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
老喇嘛丹增在我扑进来的瞬间,也敏捷地后退一步,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沉重的木门,并迅速落下门栓。他并未放下法号,依旧对着紧闭的门扉,将那驱邪的号角声吹得更加急促、更加洪亮,仿佛要将声音化作实质的盾牌,牢牢钉在门上。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在狭小的门厅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门外,风雪声中,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
“砰!”
整个门板连同门框都猛烈地震动了一下,簌簌落下灰尘。
“砰!砰!”
撞击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狂躁!那扇厚实的木门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被撞碎。门栓剧烈地跳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门缝和门板边缘的缝隙里,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冰冷腐臭气息,如同毒雾般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嗬——呃嗬——!”伴随着撞击,是桑吉老爹那充满无尽怨毒与饥渴的嘶吼,隔着门板传来,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
我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牙齿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每一次撞击都像首接砸在我的心脏上,那嘶吼声更是钻进骨髓,带来彻骨的寒意。我死死盯着那扇在狂暴冲击下不断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西分五裂的木门,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我。
老喇嘛丹增却异常镇定。他停止了吹奏法号,但并未将其放下。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淬火的刀锋,紧紧盯着剧烈震动的门板。他迅速从僧袍宽大的袖子里掏出几样东西: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青稞粒,一卷褪色的黄色经幡布,还有一个小小的、用银质嘎乌(护身佛盒)装着的东西。
“躲在经堂柱子后面!别出声!别让它看到你的影子!”老喇嘛厉声对我喝道,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连滚带爬地躲到门厅通往内院的一根粗大的、漆成红色的木柱后面,紧紧蜷缩起来,大气不敢出。
老喇嘛丹增深吸一口气,枯瘦的手掌猛地一扬!
“哗啦!”
那把泛着冷光的青稞粒被他精准地洒在门前的地面上,形成一道不规则的线。同时,他口中急速诵念起低沉而急促的咒文,音节古怪拗口,带着一种古老苍茫的力量感。
“砰!!!”又是一记极其沉重的撞击,门栓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似乎快要断裂!门板向内凸起了一大块!
就在这撞击发生的瞬间,老喇嘛丹增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将手中那卷黄色的经幡布展开,那布匹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股劲风,被他狠狠甩向剧烈震动的门板!
“啪!”
经幡布如同有生命般,准确地贴在了门板正中央!布匹上那些用朱砂和金银粉描绘的、繁复玄奥的藏文真言和神佛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闪过一丝微弱的金红色光芒!
“呃啊——!!!”
一声凄厉到骇人的惨嚎猛地从门外响起!远比之前的嘶吼更加痛苦、更加绝望!仿佛那经幡布带着灼烧灵魂的力量!
撞击声戛然而止!
门外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以及一种极其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后低沉的、充满无尽怨毒的“嗬嗬”声。
老喇嘛丹增并未松懈,他动作快如闪电,将那个小小的银质嘎乌迅速打开,从里面捻出一点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粉末。他口中咒文不停,将那点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经幡布周围的地面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凝重如铁。他缓缓后退几步,退到我藏身的柱子附近,背对着我,依旧警惕地盯着那扇门。
门外那充满怨毒的低吼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雪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