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镇的天,像是被洗过一遍。?2`8_l\u`._n`e′t¢
弥漫在空气里的死气和腐臭,被日夜不绝的汤药味和淡淡的安神香气冲散。
镇口那几具无人收敛的尸体早己被妥善安葬,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临时搭建起来的粥棚和药庐,上面都飘扬着那面绣着金色莲花宝座的“一念堂”旗帜。
镇民们看那旗帜的眼神,跟看庙里的神像没两样。
而他们看钦差刘承的眼神,则是在看一尊活的神像。
刘承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扑通”跪下,对着他磕头,口中喊着“青天大老爷”、“活菩萨”。
有的大娘非要往他怀里塞两个还带着体温的鸡蛋,有的大叔要把自己藏了半辈子的干菜叶子献给他。
他要是拒绝,他们就哭。
他要是接受,旁边王氏派来“伺候”他的那些女眷,就会立刻笑吟吟地上前,替他收下,然后用一种“您看您多得民心”的眼神看着他。
刘承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是一个被架起来的牌位,上面刻着“有求必应”。
他每天都板着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试图用自己身上的寒气冻退那些热情的百姓。
可这招没用。
百姓们只会私下里交头接耳:“瞧见没,刘大人这是心系苍生,不愿居功,所以才不苟言笑!”
“是啊是啊,真正的大人物,都是这样的!”
刘承听着这些议论,憋屈得肝疼。
这天底下,还有比眼睁睁看着政敌把功劳硬塞到你手里,你还推不掉,更憋屈的事吗?
就在刘承怀疑自己再待下去就要被逼得立地成佛时,一匹快马卷着烟尘,从官道尽头疾驰而来。?2`8_l\u`._n`e′t¢
马上的探子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冲到正在巡视营地的宁修面前,声音都变了调。
“大……大公子!京城急报!”
“太子殿下……启程了!正带着东宫卫率,日夜兼程,往淮安而来!”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在整个宁家队伍里炸开。
刚刚还因为平定瘟疫而略显松弛的气氛,刹那间绷紧到了极点。
太子亲临!
那不是刘承这种还能用“阳谋”糊弄过去的监军,那是手握屠刀、一心只想致他们于死地的宿敌!
宁修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宁子渊和宁子昂两兄弟,脸上的那点得意和神气荡然无存,吓得跟两只鹌鹑似的。
王氏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惶。
她不怕瘟疫,不怕劳苦,因为那些都能成为她传奇的点缀。
可她怕太子,那是能让整个宁家灰飞烟灭的、真正的天威。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恐慌,无声地蔓延。
宁威的马车里,老人闭着双眼,面色沉静,仿佛对外界的骚动一无所知。
可他那微微颤动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身边那个正专心致志地用一根小木棍,戳着一只蚂蚁的孙女身上。
宁晚晚戳得正起劲。
【哟,最终BOSS提前下场了?这是看小怪(刘承)不给力,准备亲自来推图了?】
【来就来呗,怕什么。】
【他现在过来,身份就很尴尬了。·9*5·t`x?t...c\o!m*是来问罪的,还是来表彰的?】
【问罪?问什么罪?问我们把瘟疫平定了,救活了一镇子百姓的罪?他李景策不要他那“仁德储君”的脸面了?】
【表彰?那更好了。他前脚表彰完我们,后脚就找个理由把我们砍了,天下人怎么看他?虚伪!歹毒!过河拆桥!】
宁晚…晚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所以,他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找茬。鸡蛋里挑骨头,从我们这完美的功劳里,找出一点点瑕疵,然后无限放大,把功变成过。】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能只停留在“做好事”的层面了。】
【我们得把这件好事,变成一件让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来,还得主动替我们宣传的……‘政绩’!】
宁威那双紧闭的老眼,骤然睁开。
眼底的浑浊和忧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亮光。
政绩!
对!
不是功劳,是政绩!是太子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