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雨幕,像是撕开了天空的巨大豁口,千丝万缕的冰冷液体无休止地倾泻而下,马路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洪水泛滥,变成了一条黑漆漆的河流。?w_e*n_x^u-e,b~o·o?k′.,c.o¢m¢我的出租车在昏沉沉的路灯光晕下吃力前行,雨刷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摇摆着,视野前方模糊一片,唯有挡风玻璃上划过的一道道水痕清晰可见。疲惫爬满了我的全身,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皮肤深处,这趟车跑完,就该回家歇息了。方向盘冰冷地贴着手掌,收音机里滋滋啦啦的杂音,似乎是这无边雨夜里唯一陪伴着我的活物。
这时,前方昏黄的光晕里,一个突兀的白色人影孤零零地立在路边,如水中浮起的苍白花朵。
车灯艰难地刺破雨帘,照亮了她——一个瘦削单薄的女人,约摸西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式样极其古板、洗得发白的旧式连衣裙,湿透的黑色头发紧贴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雨水沿着她的发梢不断滴落。她微微颤抖着,像是寒夜里最后一簇摇摇欲坠的烛火。
“师傅,”她的声音细弱,如同穿过雨幕的微薄气流,夹杂着些微水汽音,“能去火葬场吗?”她报出的地址极其精准,是城郊那座废弃己久的老火葬场后门。我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那偏僻之地,又值此夜雨滂沱。
她钻进后座,带进来一股浓重湿冷的水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河藻腥气。车内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我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那个褪色老旧的布包。那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这大半夜的,又这么大的雨,”我忍不住打破沉默,“去那地方不容易啊。”车头灯光晃过她的脸庞,她嘴角似乎勉强向上牵了一下,但那弧度很快便消逝了。她没有回答,车内空气仿佛凝结成了无形的冰。
车子碾过积水路面,轮胎辗轧出哗哗的声响,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打开了暖气,甚至侧身摸索着将后座那块备用的薄毯递了过去:“您拿着捂捂吧,这雨冷着呢。”她没有接毯子,只是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不用。”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随即被雨声彻底湮没。
车子在漆黑湿滑的郊外公路上行驶,车灯像两柄渺小的光剑,一次次徒劳地劈开前方无际的黑暗浓墨与厚重雨帘。路越来越颠簸荒凉,两旁稀疏的树木在风雨中扭动着枝干,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前方,终于隐约出现了那座废弃老火葬场黑洞洞的轮廓,阴森森地伏在雨夜的尽头,像一只潜伏着的巨大怪兽。我依着她的指引,拐上那条通往侧后门的窄瘦土路。车轮艰难碾过泥泞洼地,好几次车身都剧烈地打滑摇摆,溅起大片的黑泥浆水。
“到了……就在这儿停吧。”她终于又开口,声音里透着一种奇异的解脱感。?狐¨恋.文*学¨ `已\发*布.最,新/章\节?
我踩下刹车,老旧的车灯吃力地照亮前方——只有一堵在雨中沉默矗立的高耸水泥墙,和一扇被粗大铁链紧锁、锈迹斑斑的铁栅门。雨水冲刷着墙体和铁门,发出单调的淅沥声。这里除了雨声、风声,什么都没有。
“您确定是这里?这没门进去啊。”我诧异地回过头。
后座空空荡荡。毯子整齐地叠放在她坐过的位置上,仿佛从未有人动过。一股寒意瞬间从我的尾椎骨沿着脊椎急速窜上头皮,整个人在这逼仄的车厢里僵住了。
她人呢?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我眼皮底下,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铁门紧锁的地方,凭空消失?外面的雨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棚上,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急促地拍打催促。我死死盯着那扇冰冷紧锁的铁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我猛地挂上倒挡,油门几乎踩到了底。轮胎在泥泞中绝望地空转、打滑,发出刺耳的尖叫,溅起的泥浆疯狂砸在车窗和后玻璃上。车身剧烈地颠簸扭动,仿佛随时要散架。就在车子终于挣脱泥淖,冲上稍硬点的路面,准备逃离这诡异之地的一刹那——
一道惨白刺目的、完全不属于我车灯的光,毫无征兆地刺穿湿淋淋的后窗玻璃,猛地向后座投射过去!
我下意识地瞥向后视镜。狭窄的镜面里,清晰地映出后座车窗外的景象:一张惨白、布满水痕的脸,紧紧贴在湿漉漉的车窗玻璃上!正是那个消失的女人!她的眼睛空洞地圆睁着,嘴巴无声地开合,一只苍白的手抬起,隔着冰冷模糊的玻璃,朝我没有方向地、徒劳地挥动着,动作僵硬而绝望。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巨蟒缠紧了我的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