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我胃不舒服,半夜醒来去厨房倒水喝。客厅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暧昧不明。我端着水杯,脚步虚浮地经过沙发区域。陈默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他似乎没发觉我醒来。
我看到他微微侧着头,身体前倾,正对着鞋柜的方向,极其轻柔地、用一种近乎耳语的语调说着话。那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像是在哄一个刚入睡的婴儿:
“你看,她睡得多沉……”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头顶,我僵在原地,手中的水杯差点滑落。
他在跟谁说话?
我的目光越过陈默的肩头,投向鞋柜顶。壁灯昏黄的光线像一层粘稠的油污,涂抹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玩偶端坐着,翠绿的旗袍在阴影里仿佛一团凝固的、不祥的磷火。它那张瓷白的小脸在幽暗光线下微微泛着惨淡的冷光,嘴角那抹刻板的微笑,此刻在阴影的扭曲下,竟显得无比诡异,仿佛正在无声地回应着陈默的低语。?精e2武×小?¥e说?1网ˉ|` 2?)已@′e发|De布1+ˉ最?新|`?章¤[?节_&
它没有动。
但我听到了。那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又仿佛是从我自己的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陈默被惊动,猛地回过头。看到是我,他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迟钝的茫然。“怎么了?做噩梦了?”他站起身,语气平淡,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我惊恐的视线。
“你……你刚才在跟谁说话?”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说话?”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没有啊?我起来喝口水,刚坐下。”他指了指茶几上那个空着的水杯,“可能说梦话了吧。你听错了。”
第二天清晨,我被另一种冰冷彻骨的感觉惊醒。不是惊醒于噩梦,而是惊醒于一种真实的、头皮上传来的寒意。我迷迷糊糊地抬手,想拂开搭在额前的发丝。
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我熟悉的、浓密顺滑的长发。
是一片令人心慌的、稀疏的覆盖感。
我猛地坐起,扑向梳妆台的镜子。
明亮的晨光下,镜子里映出一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我的头发!我那原本浓密、光泽的长发,此刻像被施了恶毒的诅咒,变得稀疏、干枯、黯淡无光,如同秋日荒原上枯萎的野草。发际线明显地后退了,一大片苍白的头皮暴露出来,像一块丑陋的伤疤!原本乌黑的发丝间,夹杂着大量灰白的颜色,仿佛生命力在一夜之间被强行抽离殆尽。
我颤抖着用手拢过耳后的头发,指尖只带下大把、大把枯槁的发丝!它们脆弱得像烧焦的羽毛,无声地飘落在我的睡衣前襟和冰冷的地板上。无声的尖叫卡在喉咙深处,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那崩溃的嘶吼冲破禁锢。
视线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残忍,投向鞋柜顶的那个玩偶。
它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鲜亮”。那身翠绿旗袍的色泽似乎更加饱满艳丽。最刺目的,是它脑后那个发髻。昨夜还是蓬松,此刻却己是惊人的浓密、乌黑、油亮!发髻高高地盘起,饱满得像一团凝固的乌云,甚至带着一种健康生命力的光泽。那根原本快要被淹没的细长银簪,此刻只露出一点可怜的、几乎看不见的寒星。浓密得有些沉重的头发沉沉地压着它的头颅,与它那张过分小巧、僵硬的瓷脸形成一种极其诡异、令人作呕的对比。
我的枯萎,它的茂盛。
我的衰败,它的“鲜活”。
这无声的掠夺景象,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了我的心脏,灼烧出令人窒息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涌出,模糊了镜中那张绝望的脸。
就在泪水模糊视线的刹那,我猛地想起昨夜陈默那诡异的低语——“你看,她睡得多沉……”
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西肢百骸。谁才是那个沉睡的?谁又醒着?我颤抖着,几乎是爬回了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头,试图隔绝那冰冷的、来自鞋柜顶的无形注视。黑暗里,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牙齿不受控制打颤的声音。
又是一个深夜。一种尖锐的、难以言喻的头皮剥离感像无数细密的钢针,密密麻麻地刺入神经深处,硬生生将我从未知的泥沼中拖拽出来。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冲撞,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闷痛。
西周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窗帘紧闭,隔绝了窗外的一切光亮。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