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它沉默地呆在我的臂弯里,沉重得如同一块墓碑。
我的头发,彻底完了。
像一个被诅咒的沙漏,生命力正加速地从我的头顶流逝。每一次触碰,每一次梳理,都伴随着大把大把脆弱干枯的发丝无情脱落。镜子里的女人,顶着一个稀疏斑驳、露出大片惨白头皮的头颅,双眼深陷,颧骨突出,皮肤蒙着一层绝望的灰败死气。曾经的光彩彻底湮灭,只剩下一具被抽干了生机的残骸。每一次照镜子,都像在凝视自己急速腐烂的终点。
而那个玩偶的发髻,却一天比一天更加“生机勃勃”。它盘踞在鞋柜顶,像一个胜利的、残忍的标志。那发髻浓密得过分,乌黑得诡异,油亮得如同涂了一层厚厚的油脂。沉甸甸地压迫着它小小的陶瓷头颅,浓墨重彩地炫耀着掠夺来的战利品。那根细长的银簪早己不见踪影,完全被那团旺盛得令人作呕的头发吞噬。翠绿的旗袍在它身上,鲜艳得刺眼,像裹尸布上新绣的花纹。
梳妆台成了我的禁地。我害怕靠近它,害怕看到镜中那个非人非鬼的自己,更害怕在镜子里再次捕捉到那道冰冷的、来自玩偶的视线。绝望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在胃里。日子变成了一场在无边恐惧中缓慢溺毙的酷刑。
这天下午,陈默又加班。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我和那个盘踞在鞋柜顶的幽灵。一种难以形容的冲动攫住了我。那是一种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憎恨、无法熄灭的探究欲望和被逼到绝路的疯狂。我要撕开它华丽的伪装!我要看看它浓密的头发下面,到底藏着怎样污秽肮脏的真相!
我赤着脚,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鞋柜前。
玩偶依旧端坐着,嘴角凝固着永恒的、恶毒的弧度。它浓密的发髻像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堡垒。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尖冰凉。空气仿佛凝固了,吸入肺中带着刀割般的痛感。我的手指,带着赴死般的决绝,猛地插进了它那油亮乌黑的浓密发髻深处!
冰冷!
指尖触到的,是彻骨的、不属于任何材质的冰冷!那不是布料的触感,更像是……某种凝固的、毫无生命的血肉的冰冷!
我的手指在浓密的发丝里摸索,疯狂地、胡乱地拨弄着。汗水和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心脏在喉咙口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突然!
指尖碰到一个硬物!
一个冰冷的、小小的、环状的硬物!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一种诡异的熟悉感瞬间击中了我。我用指甲死死抠住那个小环,不顾一切地往外拽!
一缕坚韧的、带着毛囊的黑色发丝被一同扯了出来,死死地缠绕在那个小小的金属环上!
我死死地盯着手掌心。
那缕缠绕着发丝的冰冷物体,在窗外微弱天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一点黯淡却无比熟悉的金色光芒!
是我的结婚戒指!
那枚内侧刻着我和陈默名字缩写,却在半个月前莫名其妙丢失的铂金戒指!它怎么会在这里?缠绕在这玩偶的头发里?缠绕在这缕带着毛囊的、活生生的人发上?!
那缕头发……那触感……那毛囊……
“嗡”的一声巨响在我脑海里炸开!眼前瞬间一片血红!巨大的、足以摧毁一切认知的恐怖如同海啸般将我彻底淹没!这不是幻觉!这不是噩梦!它在偷我的头发!它在偷我的头发!它在偷我的生命!它在偷我的戒指!它在偷走我的一切!
“啊——————————!!!!!”
歇斯底里的、穿透云霄的尖叫声终于从我撕裂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饱含着极致的恐惧和无边的绝望,像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瞬间刺破了房子里死寂的空气!我攥着那枚冰冷的戒指和那缕缠绕的发丝,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整个人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沿着墙壁软软地滑落在地。戒指和发丝从痉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两声轻不可闻却如同惊雷的响声。
就在这时,身后玄关处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锁的声音。
门开了。陈默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公文包。客厅里强烈的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进来,也清晰地照亮了我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如同厉鬼般的模样,以及我身前地上那枚冰冷的戒指和那缕缠绕的黑发。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没有落在我身上,也没有落在那触目惊心的证物上。
他的目光,越过了瘫软在地的我,越过那枚戒指和头发,首首地、无比精准地投向了那个端坐在鞋柜顶的玩偶。
他的眼神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