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声音格外清晰。背包吸足了水,异常沉重,散发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腐气味。拉链似乎被水草或什么东西卡住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扯开一道缝隙。里面塞满了泡烂变形的饵料包装袋、几卷湿透的鱼线……在一堆杂乱肮脏的垃圾下面,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露出一小块叠得还算整齐的灰色塑料布。
我屏住呼吸,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它抽了出来。塑料布里面包裹着一张边缘被水泡得发皱卷曲的纸条。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笔迹仓促潦草的铅笔字,墨迹被水晕染开,像一团团挣扎蠕动的黑色小虫:
快走!别信穿红胶鞋的!它就在水里!就在水里!
那熟悉的、属于老秦的字迹,此刻却透着一股令人头皮炸裂的癫狂和绝望。每一个笔画都死死抠进纸纤维里,仿佛是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刻下的诅咒。尤其是那几个歪扭的惊叹号,像一把把冰冷的钩子,猛地扎进我的眼球,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西肢百骸。那张皱巴巴的纸片仿佛突然变得烙铁般滚烫,我触电般猛地把它甩在地上,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树干上。张德贵怪叫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手里的抄网杆“哐当”掉在泥地上,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身后浓密的灌木丛,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暗里。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层灰白的薄雾还笼罩着水库边的林子。我熬得两眼通红,坐在棚屋门口,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那张纸条上扭曲的字迹和老秦背包沉甸甸的触感。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拨开湿漉漉的灌木丛,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是老秦。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裤腿上溅满了泥点子。脸上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嘴角却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几乎可以用“得意”来形容的笑容。最扎眼的是他的脚上,赫然穿着一双崭新的、颜色鲜艳得刺目的红胶鞋。
“哟,起挺早啊!”他嘿嘿一笑,声音有点哑,像是久没开口说话,“昨晚……嘿嘿,昨晚手气不错,水里钓到宝了!”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心跳声在耳朵里擂鼓般疯狂炸响。那张纸条上歪扭的字迹——“别信穿红胶鞋的”——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在脑海里。我死死盯着他那张还在笑的脸,试图找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是他,确确实实是老秦!那份疲惫,那件旧夹克衫,连嘴角那道熟悉的旧疤都分毫不差!可那双崭新的红胶鞋,还有那句“水里钓到宝”……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攫住了我,胃里翻搅起来。[¥D天~¢禧^]小°D说ˉ?|网]¥ ???免(¨?费]阅??读^·°
“老秦?”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你昨晚在水里?钓到什么了?”
“好东西!稀罕货!”他舔了舔嘴唇,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狂热的光芒,答非所问,视线越过我,飘向远处那片幽绿色的潭水,“那玩意……死沉死沉的,差点让老子把竿子崩断了……”
胃里的翻搅变成了冰冷的绞痛。我猛地想起背包里那张纸条的绝望警告。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不能再犹豫!
我几乎是撞开他冲回了棚屋,一把抓起丢在床上的手机,手指哆嗦得像抽风一样拨打报警电话。
“……死人潭水库……对,就是他!老秦回来了!但他不对劲!他穿着红胶鞋!……背包?背包在水库边!字条?字条也在……”我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警官的声音异常严肃低沉:“别慌。你确定他是老秦本人?看清楚他的特征。”
“确定!太确定了!就是他!他那张脸,那道疤!绝对是他!”我对着话筒吼道,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好,待在原地别动。”警官语速很快,“我们马上到。另外……”他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注意看他的鞋底。如果他是从外面回来的,鞋底应该沾着泥,但不会是水库底那种特有的黑色淤泥。”
电话挂断了。我握着手机,掌心全是冷汗。老秦就站在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背对着我,面朝着那片死寂的水库,一动不动。那双崭新的红胶鞋,在清晨灰暗的光线下,红得像泼上去的血。
恐惧像冰冷的水蛇缠绕着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警察的话像一个冰冷的楔子钉进我的脑海。那双崭新的红胶鞋!以及警官最后那句似乎意有所指的话……此地绝不能久留!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棚屋后窗翻了出去,顾不上荆棘划破手臂的刺痛,一头扎进水库侧面那片茂密的芦苇荡。高大的芦苇带着露水,冰冷地摩擦着我的脸和脖子,发出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