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那声音含混不清，每一个字都夹杂着水流的咕噜声，像是两块湿漉漉的石头在摩擦，“……都是……水里的……”

巨大的恐惧像是无形的巨锤，轰然砸碎了我脑中最后一丝清明！“啊——！！！！” 一声完全走调的、非人的惨叫从我喉咙深处炸裂开来，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我猛地将那只被冰冷僵首的手指死死箍住的脚踝，狠狠地往外踹！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像是腐朽的树枝被骤然掰断。冰冷的力量瞬间消失了。我甚至不敢低头去看那只被我踹开的“东西”是什么状态，也感觉不到脚踝处传来的是剧痛还是冰冷的麻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感知。

我手脚并用，像一头被剥了皮的野兽，在冰冷刺骨的浅水中疯狂地刨着、蹬着，扑腾起巨大的水花，带着一身腥臭的泥泞，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岸边坚实的土地！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浓重的腥腐气。我不敢回头！不敢停下！一头扎进浓密的、足以遮蔽一切的芦苇丛深处，朝着远离那片水域的方向，朝着有光亮、有人烟的地方，没命地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啸，芦苇叶子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身上，留下火辣辣的疼。每一次踩到树根、绊到藤蔓，都让我惊得魂飞魄散。

跑！跑！跑！

离开这里！离开这片该死的水！

不知跑了多久，首到双腿灌铅般沉重，再也抬不动一步，首到芦苇丛渐渐稀疏，远处出现模糊的点点灯火。我筋疲力尽地扑倒在一条布满碎石的小溪边，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喘息。冰冷的溪水冲刷着腿上沾满的腥臭淤泥，脚踝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也许是扭伤，也许是别的什么……我不敢深想。

我活了下来。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我再也没有靠近过任何一片平静的水域。江河、湖泊、水库，甚至公园里稍大一些的池塘……只要看到那片泛着微光的水面，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水腥气的恐惧就会瞬间攫住我的心脏，冷汗浸透衣衫。夜晚尤其难熬。即使在紧闭门窗的屋子里，在睡梦的边缘，那浑浊水底浮现的、倒映着我自己的、肿胀青白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和那僵硬诡异的笑容，总会毫无预兆地闪现。

那个夜晚的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在每一个寂静的瞬间啃噬着我的神经：湿透背包里那张绝望的警告字条；穿着崭新红胶鞋、眼神空洞的“老秦”；月光下两个一模一样、无声对峙的诡异身影；还有最后……水里那张属于我自己的、微笑的脸……

警察最后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水库边我遗弃的钓具还在，老秦那个湿透的背包也在泥地里找到了。但那张至关重要的字条，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警察说，老秦的失踪最终只能以“意外溺水”结案。至于他为什么穿着红胶鞋突然出现？又为什么消失？没人能解释。

只有我偶尔会在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地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脚踝，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冰冷、僵硬的手指箍住皮肉的触感，还有那句仿佛诅咒的低语，夹杂着水流的咕噜声——“……都是……水里的……”

某个黄昏，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我鬼使神差地，开着车远远绕过了“死人潭”水库。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从高速公路隔离网的缝隙望过去。水库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红光，像一块巨大凝固的血痂。

岸边，靠近我曾经的钓位方向。

两根钓竿，斜斜地插在泥里，竿梢微微下垂。

旁边，三个一模一样的、敞开的饵料盒子，在夕阳的余光里，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